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等到秋天九月重阳节来临的时候,菊花盛开以后别的花就凋零了。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盛开的菊花香气弥漫整个长安,遍地都是金黄如铠甲般的菊花。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九月八:九月九日为重阳节,有登高赏菊的风俗,说“九月八”是为了押韵。杀:草木枯萎。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jiǎ)。
黄金甲:指金黄色铠甲般的菊花。
这首诗是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所作的咏物诗。此诗运用比喻的手法,赋予菊花以英雄风貌与高洁品格,把菊花作为广大被压迫人民的象征,以百花喻指反动腐朽的封建统治集团,形象地显示了农民革命领袖果决坚定的精神风貌。全诗辞采壮伟,设喻新颖,想象奇特,意境瑰丽,气魄雄伟。
“待到秋来九月八”,意思是重阳佳节未到,而诗人即赋诗遥庆之。“待到”二字迸发突兀,“骤响如爆竹”,具有凌厉、激越的韵致和可望在即的肯定意味。“九月八”在重阳节的前一天,从诗情奔腾的湍流来考察,诗人不写“九月九”而写“九月八”,并不仅仅是为了押韵,而且还透露出一种迫不及待,呼唤革命暴风雨早日来到的情绪。
“我花开后百花杀”,一方面向读者展示了一种不可抗御的自然规律,用金菊傲霜盛开与百花遇霜而凋所造成的强烈对比,显示出菊花生机盎然的顽强生命力,一方面暗示了农民革命风暴一旦来临,腐败的唐王朝立刻就会像“百花”遇霜一样,变成枯枝败叶。
第三、四句“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则是对菊花胜利远景的预见和憧憬。第三句写味,“冲天香阵透长安”,这香,不是幽香,不是清香,而是“冲天香阵”。“冲天”二字,写出了菊花香气浓郁、直冲云天的非凡气势;“香阵”二字说明金菊胜利时决非一枝独放,而是群体皆荣,包含了朴素而深刻的天下太平观念;一个“透”字,又显示了菊花香气沁人心脾、芳贯广宇、无所不至的进取精神。
“满城尽带黄金甲”,“满城”是说菊花无处不有,遍满京都;“尽带”是说这遍满长安的菊花,无一例外地全都披上了黄金甲。身披黄金铠甲,屹立在飒飒西风之中,抗霜半寒,傲然怒放,这形象是何等英武!何等俊伟!况且,“满”城“尽”是,如同云霞,映照着天空;如同烈火,燃遍了长安!这里所歌咏、所塑造的,不是单独某一株菊花,而是菊花的“英雄群像”。
这首诗是以菊喻志,借物抒怀,通过刻划菊花的形象、歌颂菊花的威武精神,表现了作者等待时机改天换地的英雄气魄。当农民起义的“重阳佳节”到来之日,那些封建统治阶级威风扫地,不是如同那些“百花”一样凋零了吗?当浩浩荡荡的义军开进长安之后,那身着戎装的义军战士,不是象这满城菊花一样,金烂烂辉光耀目、威凛凛豪气冲天吗?这首菊花诗是封建社会农民起义英雄的颂歌。诗虽然只有短短四句,既写了菊花的精神,也写了菊花的外形,形神兼备;既写了菊花的香气冲天,又写了菊花的金甲满城,色味俱全,形象十分鲜明。语言朴素,气魄宏伟,充满了使人振奋的鼓舞力量。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品读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反用其原本的寓意而写了这首词。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风雨将春天送走了,飞雪又把春光迎来。正是悬崖结下百丈冰柱的时节,但仍然有花枝俏丽竞放。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俏丽但不掠春光之美,只是把春天的消息来报告。等到满山遍野开满鲜花之时,梅花却在花丛中欢笑。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卜算子:词牌名。陆游咏梅词:指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陆游创作有一百多首咏梅词。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xuán)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qiào)。
冰:形容极度寒冷。丛中笑:百花盛开时,感到欣慰和高兴。犹:还,仍然。俏:俊俏,美好的样子。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màn)时,她在丛中笑。
烂漫:颜色鲜明而美丽。
此词塑造了梅花俊美而坚韧不拔的形象,鼓励人们要有威武不屈的精神和革命到底的乐观主义精神。上阕主要写梅花傲寒开放的美好身姿,描绘梅花的美丽、积极与坚贞;下阕主要写梅花的精神风貌,表现了梅花坚强不屈、不畏寒冷,对春天充满信心和谦虚的风格。
上阕主要写梅花傲寒开放的俏丽身姿。起始二句叙季节的变换,既平直自然,又蕴含哲理。第一句才说“春归”,第二句就说“春到”。春归是梅花在风雨中所送,春到是梅花在飞雪中所迎。很显然,这里的“迎春”、“送春”者,不是“风雨”、“飞雪”,而是梅和梅花。在风雨中送走春天时,梅花虽已凋谢但在飞雪中迎来春天时,梅花却正吐艳。这两句对仗工整,拟人形象,生动地表现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中国人民坚强不屈的革命英雄主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大无畏的战斗精神。“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承“飞雪”写出,极力渲染梅花开放时的冰雪环境,这是一种衬托的手法,在“百丈冰”的时节梅花开放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这样一来,“犹有花枝俏”一句就格外醒目。梅花不仅在如此严寒的环境中开放,而且开放得还特别俏丽。作者以冰雪衬托风骨铮铮的梅花,以梅花的品质、梅花的形象象征中国共产党人。作者笔下的梅花形象是全新的,不仅是诗人眼中梅花的形象,也是诗人自己以及中国共产党人的形象。
下阕是对无私无欲的梅花的礼赞。首句承“俏”字写出。俏丽的梅花开放于寒冬之时,它是春天的信使,预报春天就要到来,当春天真正到来时她已经飘零了。这就是梅花乐于奉献的性格,所以作者说梅花是“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俏”字浓缩了千种生机,万般气,是这首词的诗眼,是新时代梅花精神风貌的外现。“俏”字也是上下阕之间过渡的桥梁,使整首词的境界浑然天成。“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两句,描写春天降临繁花似锦的时候,梅花那种舒心高兴的样子。写出了花不仅有俏丽的身姿,而且有崇高的精神境界。“笑”字写出了新时代梅花谦逊脱俗的品质,豁达大度的精神风采极大地升华了词的艺术境界。新时代的梅花形象象征了共产党人斗争在前,享受在后的崇高美德和无私奉献的伟大精神。
这首咏物词是运用逆向思维写作的典范。词前序中说的“反其意”是读者进入这首咏梅词艺术境界的极佳通道。陆游当时主张北伐,皇帝不信任他,朝廷中主和的投降派又排挤、攻击他,他难酬壮志,伤感悲凉,便作了《卜算子·咏梅》。陆游以梅自况,表示要坚持爱国情操,至死不向恶势力屈服。但是,陆游词中的“梅”太孤寂了,要听任群芳的嫉妒,没有阳光普照,却有风摧雨浇,尽管最后“零落成泥碾作尘”,但始终保持了固有的芳香,而毛泽东词中的“梅”则完全相反。陆游笔下的“梅花”是一个孤独的爱国者形象,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是伟大的共产主义者,她是一个人,更代表了先进的无产阶级群体。陆游笔下的“梅花”生长在“驿外断桥边”,在凄风苦雨中支撑,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与飞雪为伍,在“悬崖百丈冰”时,傲霜斗雪成长。陆游笔下的“梅花”寂寞无主地开放,在黄昏中独自发愁,颓唐哀伤,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在春天即将到来时绽放,自豪,乐观。陆游笔下的“梅花”“无意苦争春”,与世无争,明哲保身,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只把春来报”,要把春光迎到人间,无私奉献。陆游笔下的“梅花”“一任群芳妒”孤芳自赏,无可奈何,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在山花烂漫的花丛中欢笑,永远与百花在一起。陆游笔下的“梅花”最终结局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被人遗忘,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迎来了百花盛开的春天,在春天里得到永生。
《卜算子·咏梅》是毛泽东诗词中比、兴手法用得最好的一首。作者将梅花的自然美与人的德善美有机地融为一,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词中象征、拟人、衬托、比喻、夸张、对仗、顶针等多种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写出了梅花富于挑战性的个性和谦逊无私的高风亮节,较完美地实现了托物言志的目的。
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我喜欢的并不只是雪花轻舞飞扬的姿态,还有它那不惧寒冷的精神。无根却似有根,有着人间富贵之花不可比拟的高洁之姿。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谢道韫去世后有谁真正了解、怜惜它呢?漂泊天涯,在寒冷的月光和悲笳声中任西风吹向无际的大漠。
非关癖(pǐ)爱轻模样,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采桑子:词牌名,词名由乐府相和歌辞《采桑曲》(陌上桑)变来,它本是大曲的“摘遍”。又名“丑奴儿”、“丑奴儿令”、“罗敷艳歌”、“罗敷媚”。双调,上下片各四句,押三平韵,各二十二字,共四十四字,用中吕宫。 癖爱:癖好,特别喜爱。轻模样:雪花轻轻飞扬的样子。此谓对于雪花的偏爱。根芽:比喻事物的根源、根由。富贵花:指牡丹或者海棠之类的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寒月悲笳(jiā),万里西风瀚(hàn)海沙。
谢娘:晋王凝之妻谢道韫有文才,后人因称才女为“谢娘”。谢道韫曾咏过雪花。悲笳:悲凉的笳声。笳,古代军中号角,其声悲壮。瀚海:沙漠,此指塞外之地。
该词寄托了天涯行役之苦,如雪花之漂泊无依般,体现了词人心中的清高孤傲无人同与的悲凉之感。词中词人抛开了咏雪的成规,把雪花当作跟牡丹一样的“花儿”来歌咏,营造一种新奇的错位,表现了词人天马行空、自由挥洒而独出机杼的高超才调。
首句倒卷而出。先设想一种责诘,然后对此责难作出答复:自己所爱者不只是雪花的轻倩飘洒,而且更是她那种冰雪精神。再跃进一层,雪花似花非花,她以无根为有根,其六出之姿,空灵莹洁,若有若无,丝毫没有人间富贵花——牡丹那种深根、茂叶和丰腴的体态。这,既是词人的审美选择,又是他对于富贵门阀种种束缚的逆反心态的反射。
下片以谢娘关合雪花。晋王凝之的妻子谢道韫有文才,后代常以谢娘借指才女。又一说,谢娘常用来泛指自己所思念的女子。纳兰词中多次出现“谢桥”、“谢家庭院”,其《采桑子·谢家庭院残更立》的下片更有“此情已自成追忆,零落鸳鸯。雨歇微凉。十一年前梦一场”的描述。蜘丝马迹,似以第二解为宜。词从咏雪转到谢娘,其连接点应是雪花的轻盈妩媚、莹洁玲珑,它令词人联想到和某一女子的纯洁、朦胧的轻怜密爱。以下一转,又从雪花的飘洒联想到自己的天涯飘泊。然后宕开,让这份相思羁旅的悲愁,融入寒月悲笳,浩荡西风,蔽日黄沙的龙荒瀚海之中。
在这里,爱情的憾恨与人生的憾恨合成为一体。爱情得到升华,它决不仅仅意味着某人某事的男欢女爱,它还是一种生命追求的审美化。故而“既轻盈倩丽,又沉郁苍凉”。
这首咏雪词,写得颖异别致,“冷处偏佳,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超逸了历来咏雪诗词曾经有过的意象格局,神韵天纵。词中对于塞外的茫茫飞雪,别具视角眼界,其中隐含着词人自己的意态情怀:深切的身世心性之慨,在其中若隐若现,一种浓郁的凄楚苍凉,回荡其间。此词景象阔大,气韵沉厚,情境深邃,是纳兰性德边塞词的又一卓异之作。
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竭知尽忠而蔽障于谗。心烦虑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尹曰:“余有所疑,愿因先生决之。”詹尹乃端策拂龟,曰:“君将何以教之?”
屈原(被)流放了,三年不再能见(到国王)。(他)竭尽智慧用尽忠心,却被谗言遮挡和阻隔。(他)心情烦闷思想混乱,不知道何去何从。就前往拜见太卜郑詹尹说:“我有所疑惑,希望由先生您来决定。”詹尹就摆正蓍草拂净龟壳说:“您有什么赐教的啊?”
屈原曰:“吾宁悃悃款款,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
屈原说:“我是宁愿忠实诚恳,朴实地忠诚呢,还是迎来送往,而使自己不会穷困呢?
“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以成名乎?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将哫訾栗斯,喔咿儒儿,以事妇人乎?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如脂如韦,以絜楹乎?
“是宁愿凭力气除草耕作呢,还是游说于达官贵人之中来成就名声呢?是宁愿直言不讳来使自身危殆呢,还是跟从习俗和富贵者来偷生呢?是宁愿超然脱俗来保全(自己的)纯真呢,还是阿谀逢迎战战兢兢,咿咿喔喔(语无伦次地谄言献媚)来巴结妇人呢?是宁愿廉洁正直来使自己清白呢,还是圆滑求全,像脂肪(一样滑)如熟皮(一样软),来谄媚阿谀呢?
“宁昂昂若千里之驹乎,将泛泛若水中之凫,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宁与骐骥亢轭乎,将随驽马之迹乎?宁与黄鹄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
“是宁愿昂然(自傲)如同(一匹)千里马呢,还是如同(一只)普普通通的鸭子随波逐流,偷生来保全自己的身躯呢?“是宁愿和良马一起呢,还是跟随驽马的足迹呢?是宁愿与天鹅比翼齐飞呢,还是跟鸡鸭一起争食呢?”
“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
“这些选择哪是吉哪是凶?应该何去何从?”
“世溷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
“(现实)世界浑浊不清:蝉翼被认为重,千钧被认为轻;黄钟被毁坏丢弃,瓦锅被认为可以发出雷鸣(般的声音);谗言献媚的人位高名显,贤能的人士默默无闻。可叹啊沉默吧,谁知道我是廉洁忠贞的呢?”
詹尹乃释策而谢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
詹尹便放下蓍草辞谢道:“所谓尺有它不足的地方,寸有它的长处;物有它不足的地方,智慧有它不能明白的问题;卦有它算不到的事,神有它显不了灵的地方。您(还是)按照您自己的心,决定您自己的行为(吧)。龟壳蓍草实在无法知道这些事啊!”
屈原既放,三年不得复见。竭(jié)知尽忠而蔽障(zhàng)于谗(chán)。心烦虑乱,不知所从。乃往见太卜郑詹(zhān)尹曰:“余有所疑,愿因先生决之。”詹尹乃端策拂龟,曰:“君将何以教之?”
放:放逐。复见:指再见到楚王。蔽障:遮蔽、阻挠。太卜:掌管卜筮的官。因:凭借。端策:数计蓍草;端,数也。拂龟:拂去龟壳上的灰尘。
屈原曰:“吾宁悃(kǔn)悃款款,朴以忠乎,将送往劳(láo)来,斯无穷乎?
悃悃款款:诚实勤恳的样子。送往劳来:送往迎来。劳,慰劳。
“宁诛(zhū)锄(chú)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以成名乎?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将从俗富贵以偷生乎?宁超然高举以保真乎,将哫(zú)訾(zǐ)栗(lì)斯,喔(ō)咿(yī)儒儿,以事妇人乎?宁廉洁正直以自清乎,将突梯滑稽(jī),如脂如韦,以絜(jié)楹(yíng)乎?
大人:指达官贵人。偷生:贪生。超然:高超的样子。高举:远走高飞。保真:保全真实的本性。哫訾:以言献媚。栗斯:阿谀奉承状。栗:恭谨,恭敬。斯:语助词。喔咿儒儿:强颜欢笑的样子。妇人:指楚怀王的宠姬郑袖,她与朝中重臣上官大夫等人联合排挤馋毁屈原。突梯:圆滑的样子。滑稽:一种能转注吐酒、终日不竭的酒器,后借以指应付无穷、善于迎合别人。如脂如韦:谓像油脂一样光滑,像熟牛皮一样柔软,善于应付环境。絜楹:度量屋柱,顺圆而转,形容处世的圆滑随俗。
“宁昂昂若千里之驹(jū)乎,将泛泛若水中之凫(fú),与波上下,偷以全吾躯乎?宁与骐骥亢(kàng)轭(è)乎,将随驽(nú)马之迹乎?宁与黄鹄(hú)比翼乎,将与鸡鹜争食乎?”
昂昂:昂首挺胸、堂堂正正的样子。泛泛:漂浮不定的样子。凫:水鸟,即野鸭。亢轭:并驾而行。亢,同伉,并也;轭,车辕前端的横木。驽马:劣马。宁与黄鹄比翼乎:黄鹄:天鹅;比:旧读bì。鹜:鸭子。
“此孰吉孰凶?何去何从?”
“世溷(hùn)浊而不清: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fǔ)雷鸣;谗人高张,贤士无名。吁(xū)嗟(jiē)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
溷浊:肮脏、污浊。千钧:代表最重的东西。古制三十斤为一钧。黄钟:古乐中十二律之一,是最响最宏大的声调。这里指声调合于黄钟律的大钟。瓦釜:陶制的锅。这里代表鄙俗音乐。高张:指坏人气焰嚣张,趾高气扬。
詹尹乃释策而谢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用君之心,行君之意。龟策诚不能知此事。”
谢:辞谢,拒绝。数:卦数。逮:及。
《卜居》是《楚辞》篇名。王逸认为屈原所作﹐朱熹从其说。近世学者多认为非屈原作﹐但也还不能作定论。篇中写屈原被放逐﹐“三年不得复见”﹐为此心烦意乱﹐不知所从﹐就前去见太卜郑詹尹﹐请他决疑。屈原先述世道不清﹑是非善恶颠倒的一连串疑问﹐然后詹尹表示对这些疑问“龟策诚不能知事”﹐只好说“用君之心﹐行君之意”。显然﹐《卜居》并非真的问卜决疑之作﹐只不过设为问答之语﹐以宣泄作者的愤世嫉俗之意而已。篇中多用譬喻﹐如“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等﹐形像鲜明﹐而且音节嘹亮﹐对比强烈﹐体现了激愤的情绪。就形式而言﹐《卜居》全篇用对问体﹐凡提八问﹐重重叠叠而错落有致﹐决无呆板凝滞之感。后世辞赋杂文中宾主问答之体﹐实即滥觞于此。
《卜居》记述了屈原对人生道路的坚定选择,显示了一位伟大志士身处黑暗世道的铮铮风骨。也许因为构成全文主体的,乃是诗人自己言论的缘故吧,后世往往又直指其作者为屈原。 即使是伟大的志士,也并非总是心境开朗的。不妨可以这样说:正是由于他们的个人遭际,关联着国家民族的命运,所以心中反而更多不宁和骚动。其痛苦、愤懑的抒泻,也带有更深切的内涵和远为强烈的激情。 屈原正是如此。当他在《卜居》中出现的时候,已是强谏遭斥、远放汉北的“三年”以后。“忠而被谤”,能无哀愤?“既放”在外而找不到报效家国之门,能不痛苦得“心烦虑乱,不知所从”?本文开篇描述他往见郑詹尹时的神思萧散之状,正告诉读者:一种怎样深切的痛苦和骚动,在折磨着这位哲人的心灵。
这痛苦和骚动的展开,便是构成全文主体的卜问之辞。篇目题为“卜居”,可见卜问的是有关安身立命的大问题。而当诗人发出“宁……将……”的两疑之问时,显然伴随着对生平遭际的庄肃回顾。因而诵读这节文字,只有联系屈原的崎岖经历,才能真切地感受到其间的情感推涌和涨落。
“吾宁悃悃款款(勤苦忠厚貌)朴以忠乎?将送往劳来斯无穷乎?”这庄严的回顾,似于是从青年时代的修身立业开始的。思绪悠悠却又突兀而问,平静中带着自信,突兀中夹几分焦虑,表现的是一种志在兴邦,而急于有所作为的青年之思考和选择。接着的“吾宁诛锄草茅以力耕乎?将游大人(权贵)以成名乎?”则又情绪激昂起来,于自信中汩汩涌腾出一派傲气——正如屈原在《桔颂》中就骄傲表述的,他“苏世独立”、“廓其无求”,誓志靠自己的“力耕”,来实现“诛锄”天下“草茅”的壮愿,而决不愿向腐朽的权贵攀附、折腰!这便是青年屈原,在踏上楚国政坛前夕所作出的人生选择。这与当时的许多纨袴子弟,为了实现个人对名位、富贵的企盼,而奔走钻营于王公大人府邸,构成了何其鲜明的对比!
到了“宁正言不讳以危身乎”句的跳出,屈原的思绪,大抵已回顾到他担任楚怀王左徒时期。当时,诗人正以“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离骚》)的满腔热忱,投身于振兴楚国、改革朝政的大潮之中,同时也就与朝中的旧贵族势力发生了直接的冲突。卜问中由此滚滚而发的两疑之问,正成了这一冲突景象的惊心写照:一边是屈原的“竭知尽忠”,“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史记·屈原列传》);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的“竞进贪婪”,不惜走后宫“妇人”(怀王之妃郑袖)的门路,以“哫訾栗斯”的阿谈献媚,换取权位和私利。一边是屈原“廉洁正直”,为楚之安危强谏怀王,甘冒“正言不讳以危身”之祸;一边则是贵族党人“突梯滑稽”(圆滑讨好)的巧言令色、颠倒黑白,向屈原施以中伤和见毁。屈原的遭受迫害和被怀王暴怒“放流”,就正发生在这十数年间。当诗人回顾这一段遭际时,胸中便充塞了无量的悲愤。两疑式的发问,因此挟带着怫郁之气排奡直上,正如阵阵惊雷碾过云霾翻沸的夜天,足令狐鬼鼠魅为之震慑。两种绝然相反的处世哲学的尖锐对立,在这节铺排而出的卜问中,得到了鲜明的表现。
在如此尖锐的对立中,屈原的选择是孤傲而又坚定的: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一条为国为民的献身之路,愿效“骐骥”的昂首前行和“黄鸽”的振翮高翥,而决不屑与野凫“偷生”、与鸡鹜“争食”!但这选择同时又是严峻和痛苦的,因为它从此决定了屈原永不返朝的悲剧命运。忠贞徙倚山野,邪佞弹冠相庆,楚国的航船触礁桅折,楚怀王也被诈入秦身死!处此“溷浊而不清”的世道,诗人能不扼腕啸叹?文中由此跳出了最愤懑、最奇崛的悲呼之语:“蝉翼为重,千钧为轻;黄钟毁弃,瓦釜雷鸣”——见佞的嚣张、朝政的混乱,用“蝉翼”的变轻为重、“瓦釜”的得意雷鸣喻比,真是形象得令人吃惊!全篇的卜问以此悲呼之语顿断,而后发为 “吁嗟默默兮,谁知吾之廉贞”的怆然啸叹。其势正如涌天的怒浪突然凌空崩裂,又带着巨大的余势跌落。其间该蕴蓄着这位伟大志士,卓然独立、又痛苦无诉的几多哀愤!
这就是构成《卜居》主体的卜问之辞,从形式上看,它简直就是一篇直诘神明的小《天问》。但由于《卜居》所问,均为诗人身历的现实遭际,其情感的抒泻就不像《天问》那般舒徐,而是与自身奋斗道路的选择、蒙见遭逐的经历一起,沸涌直上、翻折而下,带有了更大的力度。其发问也不同于《天问》的一气直问,而采取了“宁……将……”的两疑方式,在对立铺排中摩奡震荡,似乎表现出某种“不知所从”、须由神明决断的表象。但由于诗人在两疑之问中寓有褒贬笔法,使每一对立的卜问,突际上都表明了诗人的选择立场。如问自身所欲坚守的立身原则,即饰以“悃悃款款”、“超然高举”、“廉洁正直”之词,无须多加探究,一股愿与慨然同风的正气,已沛然弥漫字行之间。对于群小所主的处世之道,则斥之为“偷生”、“争食”,状之为“喔咿儒儿”、“突梯滑稽”,那鄙夷不屑之情,正与辞锋锐利的嘲讽勃然同生。与对千里之驹“昂昂”风采描摹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对与波上下之凫“氾氾”丑态的勾勒——其间所透露的,不正是对贵族党人处世哲学的深深憎恶和鞭挞之情么?明睿的“郑詹尹”对此亦早已洞若观火,所以他的“释策而谢”,公然承认“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也正表达了对屈原选择的由衷钦佩和推崇。
寓诗人的选择倾向于褒贬分明的形象描摹之中,而以两疑之问发之,是《卜居》抒泻情感的最为奇崛和独特之处。正因为如此,此文所展示的屈原心灵,就并非是他对人生道路、处世哲学上的真正疑惑,而恰是他在世道溷浊、是非颠倒中,志士风骨之铮铮挺峙。《卜居》所展示的人生道路的严峻选择,不只屈原面对过,后世的无数志士仁人千年来都曾面对过。即使在今天,这样的选择虽然随时代的变化而改换了内容,但它所体现的不坠时俗、不沉于物欲的伟大精神,却历久而弥新,依然富于鼓舞和感染力量。从这个意义上说,读一读《卜居》无疑会有很大的人生启迪:它将引导人们摆脱卑琐和庸俗,而气宇轩昂地走向人生的壮奇和崇高。
我与先生,夙期已久,人间无此。不学杨郎,南山种豆,十一征微利。云霄直上,诸公衮衮,乃作道边苦李。五千言、老来受用,肯教造物儿戏?
我与先生交往已久,人间没有我们这样的深厚的友谊。不学杨恽那样谋求钱财,在南山种豆,以求获得十分之一的微利。也不学衮衮诸公青云直上,而作道路边的酸苦李子。五千言的《道德经》让我一生受用不尽,任其自然,因缘自适,哪能受造化的戏弄?
东冈记得,同来胥宇,岁月几何难计。柳老悲桓,松高对阮,未办为邻地。长干白下,青楼朱阁,往往梦中槐蚁。却不如、洼尊放满,老夫未醉。
还记得我们当年曾一同到山冈间相宅卜邻,欲求结邻定居,哪年哪月已难计算。如今正像桓温对老柳兴悲,犹如阮籍抚高松述怀,岁月蹉跎,卜邻之计未能办成。长干白下,青楼朱阁,无非是南柯梦中的槐树蚁穴。还不如斟满酒杯,放怀一醉,来得潇洒雅洁。
我与先生,夙(sù)期已久,人间无此。不学杨郎,南山种豆,十一征微利。云霄(xiāo)直上,诸公衮衮,乃作道边苦李。五千言、老来受用,肯教造物儿戏?
夙期:早有交往。杨郎:指汉代杨恽,字子幼,西汉华阴(今属陕西)人。十一:十分之一。征:征收,求取。诸公衮衮:言官宦众多。五千言:指《老子》(《道德经》)一书。造物:指创造万物的天地宇宙。
东冈记得,同来胥(xū)宇,岁月几何难计。柳老悲桓(huán),松高对阮,未办为邻地。长干白下,青楼朱阁,往往梦中槐蚁。却不如、洼(wā)尊放满,老夫未醉。
东冈:泛指山冈。胥宇:犹言看房子。悲桓:桓指桓温。对阮:阮指阮籍。长干白下:长干与白下都是古代金陵(今南京)地名。梦中槐蚁:谓荣华富贵无常。洼尊:即窊(wā)尊,指酒器。
此词首三句叙友谊。以下入辛先生的志行。“杨郎”句用杨恽《报孙会宗书》语:“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又云:“幸有余禄,方籴贱贩贵,逐什一之利。”这三句说辛克清不逐(征,有求的意思)利。下三句说辛也不求名。
“诸公衮衮”是主语,“云霄直上”是谓句。杜甫《醉歌行》赠郑广文云:“诸公衮衮登台省,广文先生官独冷。”用的也正是这句话。“乃作道边苦李”,用王戎幼与群儿嬉,不折道边李,以为必苦李事。见《世说新语·雅量》。东坡《次韵王定国南迁回见寄》:“我愿得全如苦李。”词意正是这样。“五千言”二句是说辛克清有得于道家的哲学。不肯让“造物”(客观的辩证法)戏弄自己。就是说,不求名利,也就无所损辱。
下片说平生志欲结邻,多少年前曾同到东冈去相宅,准备他年结邻。哪知相宅之处,柳已老,松已高。卜邻的地还是不能到手!这六句一气呵成,气势恢宏。第三句插入一顿,便不伤直致。柳老松高,接上“岁月”无迹。“悲桓”“对阮”连用可谓悲而雅。那么,两人对十丈软红尘中的生活呢?长干白下,俱在金陵,青楼朱阁,美人所居。像这样奢侈豪华、舒适的生活,在他们两人看来,有如水中月,镜中花。结尾说,不如听任窊尊中的酒斟得满满的吧,因为老夫还没喝醉哩。洼(窊)尊,元结为道州刺史时,发见东湖小山上石多洼下,可作无数酒樽。于是建亭其上,作《窊尊铭》。又有《窊尊诗》。结句说:“此尊可常满,谁是陶渊明!”
这首词的风格在白石词中是独特的。可以说它朴老,也可以说是朴老放逸。朴老是基调。这可以看做是白石的功底。词论家公认白石是先专学山谷(黄庭坚),后来由江西诗派引入晚唐,主要是学陆龟蒙。于是转以这支妙笔写词,词又独具一格,影响词坛近一千年。他的底子只是个朴老,能朴老便可以弃绝纤巧轻奇,便不以达到别人能写的文章自己不写,自己要写的是别人写不了的东西。元遗山(元好问)论江西诗派说:“古雅谁将子美亲?精纯全失义山真。论诗宁下涪翁拜,不作江西社里人。”白石之所以可上接杜陵,只看他的朴老的风致,自是少陵亲血脉。宋翔凤便说过:“词中之有姜白石,犹诗中之有杜少陵。继往开来,文中关键。其流落江湖不忘君国,皆寄托比兴,于长短句寄之。”(《乐府馀论》)但白石的性情让他自己的词变为清空超妙一路。他是在朴老放逸的基础上深思积学,自证妙境的。这和杨万里、范成大的影响有关系。有人说白石从辛弃疾来,其实转似较远。
这首词虽不是白石的代表作,但它能表明一点:惟性情深厚的人才可以写出朴老的词。由此积学深思,才可以证入圣境。从浮华新巧入手只能成就小家小派。不能把白石道人说成江湖游士。游士或清客,是绝无这样深厚的性情的。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甚爱 一作:盛爱)
水上、陆地上各种草本木本的花,值得喜爱的非常多。晋代的陶渊明只喜爱菊花。从李氏唐朝以来,世上的人十分喜爱牡丹。而我唯独喜爱莲花从淤泥中长出却不被污染,经过清水的洗涤却不显得妖艳。它的茎内空外直,不生蔓不长枝,香气远播更加清香,笔直洁净地立在水中。人们只能远远地观赏而不能玩弄它啊。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我认为菊花,是花中的隐士;牡丹,是花中的富贵者;莲花,是花中品德高尚的君子。唉!对于菊花的喜爱,陶渊明以后就很少听到了。对于莲花的喜爱,像我一样的还有什么人呢?对于牡丹的喜爱,当然就很多人了!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晋陶渊明独爱菊。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yū)泥而不染,濯(zhuó)清涟(lián)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màn)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xiè)玩焉。(甚爱 一作:盛爱)
甚:很,十分。说:一种议论文的文体,可以直接说明事物或论述道理,也可以借人、借事或借物的记载来论述道理。之:的。可爱:值得怜爱。者:花。甚:很,非常。蕃:多。自:自从。李唐:指唐朝。唐朝皇帝姓李所以称为“李唐”。独:只,仅仅。之:主谓之间取消句子独立性。出:长出。淤泥:污泥。染:沾染(污秽)。濯:洗涤。清涟:水清而有微波,这里指清水。妖:美丽而不端庄。通:贯通;通透。直:挺立的样子。中通外直:(它的茎)内空外直。不蔓不枝:不生蔓,不长枝香远益清:香气远播,愈加使人感到清雅。益:更加。清:清芬。亭亭净植:笔直地洁净地立在那里。亭亭:耸立的样子。植:树立。可:只能。亵玩:玩弄。亵:亲近而不庄重。焉:句末语气词,这里指当于现代汉语的“啊” “呀”,助词。
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噫!菊之爱,陶后鲜(xiǎn)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
谓:认为。隐逸者:指隐居的人。在封建社会里,有些人不愿意跟统治者同流合污,就隐居避世;盛:广。君子:指道德品质高尚的人。者:……的人或物。随着前面的名词而变化。噫:感叹词,相当于现在的“唉”。菊之爱:对于菊花的喜爱。之:语气助词,的。(一说为“宾语提前的标志”)鲜:少。闻:听说。同予者何人:像我一样的还有什么人呢?宜乎众矣:(爱牡丹的)应当有很多人吧。宜乎:当然(应该)。宜:当。众:众多。
这篇文章可分为两部分:前一部分描写莲花高洁的形象;第二部分则揭示了莲花的比喻义,分评三花,并以莲自况,抒发了作者内心深沉的慨叹。
首句“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蕃。”选用“可爱”二字,包罗群芳,表明托物寄兴,并不刻意求工,极见其立言斟酌之妙。
接着叙说“晋陶渊明独爱菊”。陶渊明不肯为五斗米折腰,解绶归隐后,饮酒赋诗,安享“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逸趣。“独爱菊”,显示渊明雅致芬芳,傲然物外的性格,而且更加明确了题意:陶渊明可以爱菊抒怀,我怎不可独爱莲呢?
继写“自李唐来,世人甚爱牡丹”,写了唐人,特别是统治阶层“甚爱牡丹”的好尚,这几句像是重复,但实为加深语意也,而且此句入文,让对比感更为强烈,为其求莲之高洁铺下了引子。大意是周敦颐本人独爱莲与晋陶渊明的爱菊避世不同,为保持一份高洁,宁愿终老南山。他要在尘世中当个出淤泥而不染的君子。这种在污世保持清白与独自避世求真的心态,与众人皆羡富贵的从众心态是有着思想境界上本质的区别的。这为爱莲说所要表达的“出淤泥而不染”作了最好的铺垫。
然后作者撇开一笔说,让那些人爱其所爱吧,“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一连串铺叙,对莲花挺拔秀丽的芳姿,清逸超群的美德,特别是可敬而不可侮慢的嵚崎磊落的风范,作了有力的渲染。这几句隐喻作者本身具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的高尚品格。实际上,他说的意思就是:官场黑暗,要在官场上保持自己高洁的品格,就如同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那么难。这也是他为官的经验总结,因为他不想同流合污。而“濯清莲而不妖”,不过是作者的一种良好愿望罢了。他为官正直,数洗冤狱,为民作主;晚年定居庐山,著书明道,洁身自爱,颐养天年,便是身体力行,澹泊明志的体现。这正是这篇小品能给人思想情趣以深切感染的着力之处。
接下来,作者对三种花象征的不同性格进行了比较和品评:“予谓菊,花之隐逸者也;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本来,花是不具备人格的,但在作者眼里,莲花近于菊,却不像菊那样清高冷傲,似乎是逃避现实的隐者;它更不像牡丹那样妍丽妖冶,以富贵媚人。莲花出于污浊现实而不受沾染,受清水洗濯而不显妖冶,实为百花丛中的贤君子。另外,莲花又是佛教中的圣物,如来、观音均以莲花为座。唐释道世《三宝敬佛》云:“故十方诸佛,同出于淤泥之浊;三身正觉,俱坐于莲台之上。”作者《题莲》诗也云:“佛爱我亦爱,清香蝶不偷。一般清意味,不上美人头。”与这篇小品参照,情趣相得益彰。
最后,作者评花进而对“爱”也作出评价:“噫!菊之爱,陶后鲜有闻;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深深地慨叹:当今之世真隐者少,有德者寡,而趋炎附势钻刺富贵之门的小人比比皆是;这莽莽红尘,能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共同去根治这社会痼疾呢?这里先用花进行比喻,让花的特性喻人,虽平淡,但比喻帖切,然后借花喻人,将陶渊明的避世,世人皆追求荣华富贵的心态描写的淋漓尽致。言下虽不免流露出一种孤掌难鸣的哀怨,但意味深长,无情地鞭挞了那些寡廉鲜耻之徒。这里,周敦颐是高傲的,他那种不从众只求纯净的心态,在碌碌尘世中是难能可贵的。他感叹,是因为世风日下,大多数人皆被世事玷染。
作者通过对莲花的爱慕与礼赞,表明自己对美好理想的憧憬,对高尚情操的崇奉,对庸劣世态的憎恶。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山不在于高,有了神仙就会有名气。水不在于深,有了龙就会有灵气。这是简陋的房子,只是我品德好就感觉不到简陋了。苔痕碧绿,长到台上,草色青葱,映入帘里。到这里谈笑的都是博学之人,交往的没有知识浅薄之人,可以弹奏不加装饰的琴,阅读珍贵的经文。没有弦管奏乐的声音扰乱耳朵,没有官府的公文使身体劳累。南阳有诸葛亮的草庐,西蜀有扬子云的亭子。孔子说:这有什么简陋的呢?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líng)。斯是陋(lòu)室(shì),惟吾德馨(xīn)。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hóng)儒(rú),往来无白丁。可以调(tiáo)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dú)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陋室:简陋的屋子。铭:古代刻在器物上用来警戒自己或称述功德的文字,叫“铭”,后来就成为一种文体。这种文体一般都是用骈句,句式较为整齐,朗朗上口。在:在于,动词。名:出名,著名,名词用作动词。灵:名词作动词,显得有灵气。斯是陋室:这是简陋的屋子。斯:指示代词,此,这。是:表肯定的判断动词。陋室:简陋的屋子,这里指作者自己的屋子。惟吾德馨:只因为(陋室铭)的铭文(就不感到简陋了)。惟:只。吾:我,这里是指(陋室铭)的铭文。馨:散布很远的香气,这里指(品德)高尚。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苔痕碧绿,长到阶上;草色青葱,映入帘里。上:长到;入:映入。鸿儒:大儒,这里指博学的人。鸿:同“洪”,大。儒,旧指读书人。白丁:平民。这里指没有什么学问的人。调素琴:弹奏不加装饰的琴。调:调弄,这里指弹(琴)。素琴:不加装饰的琴。金:珍贵的。金者贵义,是珍贵的意思,儒释道的经典都可以说是金经。丝竹:琴瑟、箫管等乐器的总称,“丝”指弦乐器,“竹”指管乐器。这里指奏乐的声音。之:语气助词,不译。用在主谓间,取消句子的独立性。乱耳:扰乱双耳。乱: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乱,扰乱。案牍:(官府的)公文,文书。劳形:使身体劳(“使”动用法)。劳:形容词的使动用法,使……劳累。形:形体、身体。南阳:地名,今河南省南阳市。诸葛亮在出山之前,曾在南阳卧龙岗中隐居躬耕。诸葛亮,字孔明,三国时蜀汉丞相,著名的政治家和军事家,出仕前曾隐居南阳卧龙岗中。扬雄,字子云,西汉时文学家,蜀郡成都人。庐:简陋的小屋子。孔子云:孔子说,云在文言文中一般都指说。 何陋之有:即“有何之陋”,属于宾语前置。之,助词,表示强烈的反问,宾语前置的标志,不译。谈笑有鸿儒:谈笑间都是学识渊博的人。鸿:大。
铭是古代一种刻于金石上的押韵文体,多用于歌功颂德与警戒自己。明白了铭的意思,也就明白了题意,作者托物言志,通过对居室的描绘,极力形容陋室的不陋,“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这一中心,实际上也就是借陋室之名行歌颂道德品质之实,表达出室主人高洁傲岸的节操和安贫乐道的情趣。
《陋室铭》即开篇以山水起兴,山可以不用高,水可以不在深,只要有了仙龙就可以出名,那么居所虽然简陋,但却因主人的有“德”而“馨”,也就是说陋室因为有道德品质高尚的人存在当然也能出名,声名远播,刻金石以记之。山水的平凡因仙龙而生灵秀,那么陋室当然也可借道德品质高尚之士播洒芬芳。此种借力打力的技巧,实为绝妙,也可谓作者匠心独具。特别是以仙龙点睛山水,构思奇妙。“斯是陋室,唯吾德馨”,由山水仙龙入题,作者笔锋一转,直接切入了主题,看引论铺下了基础。也点出了陋室不陋的原因,其原因是德馨二字。
在此点看出,作者写此随笔是经过反复思考的,绝对不是一时的灵感冲动。绝句可以是灵光乍现,而连接无暇却是平时的功底积累和反复推敲了。四到七句刁难下祭出此文,并将其刻于石上,具有很强烈的针锋相对的性质。从全文的写作手法来看,通篇以“比”的手法一气呵成,而不是烘托。那么“苔痕”和“谈笑”二句究竟在说什么呢? 青苔在石阶上(照样)绿意盎然,野草在荒地里(依然)郁郁青青。言下之意是什么呢?我刘禹锡在哪里都不改本色,我所交往的都是有修养的饱学之士,没有(你们这些)无学之辈。作者以青苔和野草来比喻自己独立的人格,这是气节的写照,是不屈的宣言。
如果说本文的一到三句是一种铺垫,那么四到七句则进入了真正的对抗。作者以诗一般优美的语言展示了自己的铮铮傲骨,同时,也对势利小人进行了无情的鞭挞。
“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作者借诸葛亮的草庐,西蜀扬子云的玄亭作类比,引出自己的陋室,以及两人为自己的楷模,希望自己也能和他们一样拥有高尚的德操,反映自己以古代贤人自况的思想,同时暗示了陋室不陋。实际上刘禹锡这样写还有另一层深意,即诸葛亮是闲居卧龙草庐以待明主出山。而扬雄呢?却是淡薄于功名富贵,潜心修学之士,虽官至上品,然他对于官职的起起落落与金钱的淡泊,却是后世的典范。作者引用此二人之意,他想表达的意思是:荣辱不惊、处危不屈、坚守节操的意思。既不愿与世俗同流合污,又想逢明主一展抱负,若无明主,也甘于平淡的那种志向。这结合作者官场的起起落落,是比较符合实际情况的。
结句引用“孔子云:何陋之有?”,引古人之言, 收束全篇, 说明陋室“不陋”。表达了他对当时封建礼教的最高道德品质的追求。用圣人肯定的操守来规范要求自己,也许就是刘禹锡对自己的道德品质的最高要求。这样的结句,不说其中的内容是何种意思,但结合题意,却是妙手天成。因为封建礼教是以儒家的道德标准为最高道德标准的,孔圣人的肯定,也就为他道德品质的论注下了最好的定论,论文当有论据,而引孔圣人言作为论据,无疑在当时是最好的论据,充分而不可辩驳。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
桃李不要嫉妒凛冬绽放的红梅,花与花开放的姿态原来就不同。
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经历了风雪,身上还有雪的痕迹。虽然是红梅,色彩却不是十分红艳。
桃李莫相妒,夭姿元不同。
莫:不要。元:通“原”,原本。
犹余雪霜态,未肯十分红。
这首诗写出了红梅独特的姿态和个性。诗的起笔手法就与众不同。诗人并不急于点题,而是把所要写的红梅置之一边,先请桃李登场。这样做的用意是很明白的,孤立地描写红梅,读者不易领会,必须有参照物。请出桃李作参照,桃红李白,尽人皆知。桃李既有妒梅之心,说明红梅兼有桃的“红”和李的“白”,实则不红也不白,而是在红白之间。这样一来,虽未言及红梅,而红梅已在句中了。
劝告“桃李莫相妒”,得有充足的根据。这一点诗人已经成竹在胸,深思熟虑了。第二句就用哲理来说服。“夭资元不同”,事物千差万别,各有各的特性,这就是所谓的“夭资”。红梅就是红梅,既不同于桃,也不同于李,互不相干,有什么可妒忌的呢。这句从容道来,仍不让红梅亮相。
后二句是诗的重心所在,是骨子。诗人终于将自己思维中塑成的红梅的美奉献给了读者。红梅从它的大家族中分离出来,但它“犹余雪霜态”,梅所固有的傲霜凌雪不畏严寒的品性没有变,而且不是“十分红”。大自然赐予它粉红的花色,又使它优于家族中的其他成员,变得更加妖娆多姿了。红梅既有高洁的内在美,也有娇艳的外表美,难怪桃李等异族姐妹要嫉妒它了。至此,红梅的形象已玉立于读者心中。“未肯十分红”回应第一句,也是劝告“莫相妒”的理由之一。
这首小诗活泼而有趣。全诗四句都好像是红梅向桃李作解释;花草本为无情之物,但诗中的桃李会“相妒”,红梅也“不肯”红得过分,免得引起“与桃争艳”的嫌疑,增强桃李的妒心,都被人格化为有情之灵了。操守高洁而谦虚和逊的红梅形象刻画得非常成功。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品读了陆游的《卜算子·咏梅》,反用其原本的寓意而写了这首词。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风雨将春天送走了,飞雪又把春光迎来。正是悬崖结下百丈冰柱的时节,但仍然有花枝俏丽竞放。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俏丽但不掠春光之美,只是把春天的消息来报告。等到满山遍野开满鲜花之时,梅花却在花丛中欢笑。
读陆游咏梅词,反其意而用之。
卜算子:词牌名。陆游咏梅词:指陆游的《卜算子·咏梅》,陆游创作有一百多首咏梅词。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已是悬(xuán)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qiào)。
冰:形容极度寒冷。丛中笑:百花盛开时,感到欣慰和高兴。犹:还,仍然。俏:俊俏,美好的样子。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màn)时,她在丛中笑。
烂漫:颜色鲜明而美丽。
此词塑造了梅花俊美而坚韧不拔的形象,鼓励人们要有威武不屈的精神和革命到底的乐观主义精神。上阕主要写梅花傲寒开放的美好身姿,描绘梅花的美丽、积极与坚贞;下阕主要写梅花的精神风貌,表现了梅花坚强不屈、不畏寒冷,对春天充满信心和谦虚的风格。
上阕主要写梅花傲寒开放的俏丽身姿。起始二句叙季节的变换,既平直自然,又蕴含哲理。第一句才说“春归”,第二句就说“春到”。春归是梅花在风雨中所送,春到是梅花在飞雪中所迎。很显然,这里的“迎春”、“送春”者,不是“风雨”、“飞雪”,而是梅和梅花。在风雨中送走春天时,梅花虽已凋谢但在飞雪中迎来春天时,梅花却正吐艳。这两句对仗工整,拟人形象,生动地表现了中国共产党及其领导下的中国人民坚强不屈的革命英雄主义、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大无畏的战斗精神。“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承“飞雪”写出,极力渲染梅花开放时的冰雪环境,这是一种衬托的手法,在“百丈冰”的时节梅花开放是十分难能可贵的。这样一来,“犹有花枝俏”一句就格外醒目。梅花不仅在如此严寒的环境中开放,而且开放得还特别俏丽。作者以冰雪衬托风骨铮铮的梅花,以梅花的品质、梅花的形象象征中国共产党人。作者笔下的梅花形象是全新的,不仅是诗人眼中梅花的形象,也是诗人自己以及中国共产党人的形象。
下阕是对无私无欲的梅花的礼赞。首句承“俏”字写出。俏丽的梅花开放于寒冬之时,它是春天的信使,预报春天就要到来,当春天真正到来时她已经飘零了。这就是梅花乐于奉献的性格,所以作者说梅花是“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俏”字浓缩了千种生机,万般气,是这首词的诗眼,是新时代梅花精神风貌的外现。“俏”字也是上下阕之间过渡的桥梁,使整首词的境界浑然天成。“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从中”两句,描写春天降临繁花似锦的时候,梅花那种舒心高兴的样子。写出了花不仅有俏丽的身姿,而且有崇高的精神境界。“笑”字写出了新时代梅花谦逊脱俗的品质,豁达大度的精神风采极大地升华了词的艺术境界。新时代的梅花形象象征了共产党人斗争在前,享受在后的崇高美德和无私奉献的伟大精神。
这首咏物词是运用逆向思维写作的典范。词前序中说的“反其意”是读者进入这首咏梅词艺术境界的极佳通道。陆游当时主张北伐,皇帝不信任他,朝廷中主和的投降派又排挤、攻击他,他难酬壮志,伤感悲凉,便作了《卜算子·咏梅》。陆游以梅自况,表示要坚持爱国情操,至死不向恶势力屈服。但是,陆游词中的“梅”太孤寂了,要听任群芳的嫉妒,没有阳光普照,却有风摧雨浇,尽管最后“零落成泥碾作尘”,但始终保持了固有的芳香,而毛泽东词中的“梅”则完全相反。陆游笔下的“梅花”是一个孤独的爱国者形象,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是伟大的共产主义者,她是一个人,更代表了先进的无产阶级群体。陆游笔下的“梅花”生长在“驿外断桥边”,在凄风苦雨中支撑,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与飞雪为伍,在“悬崖百丈冰”时,傲霜斗雪成长。陆游笔下的“梅花”寂寞无主地开放,在黄昏中独自发愁,颓唐哀伤,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在春天即将到来时绽放,自豪,乐观。陆游笔下的“梅花”“无意苦争春”,与世无争,明哲保身,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只把春来报”,要把春光迎到人间,无私奉献。陆游笔下的“梅花”“一任群芳妒”孤芳自赏,无可奈何,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在山花烂漫的花丛中欢笑,永远与百花在一起。陆游笔下的“梅花”最终结局是“零落成泥碾作尘”,被人遗忘,而毛泽东笔下的“梅花”迎来了百花盛开的春天,在春天里得到永生。
《卜算子·咏梅》是毛泽东诗词中比、兴手法用得最好的一首。作者将梅花的自然美与人的德善美有机地融为一,达到了“天人合一”的最高境界。词中象征、拟人、衬托、比喻、夸张、对仗、顶针等多种修辞手法的巧妙运用,写出了梅花富于挑战性的个性和谦逊无私的高风亮节,较完美地实现了托物言志的目的。
关河冻合梨云,冲寒犹试连钱骑。思量旧梦,黄梅听雨,危阑倦倚。
披氅重来,不分明出,可怜烟水。算夔巫万里,金焦两点,谁说与,苍茫意?
却忆蛟台往事,耀弓刀,舳舻天际。而今剩了,低迷鱼艇,模粘雁字。
我辈登临,残山送暝,远江延醉。折梅花去也,城西炬火,照琼瑶碎。
关河冻合梨云,冲寒犹试连钱冲。思量旧梦,黄梅听雨,危阑倦倚。
披氅重来,不分明出,可怜烟水。算夔巫万里,金焦两点,谁说与,苍茫意?
却忆蛟台往事,耀弓刀,舳舻天际。而今剩了,低迷鱼艇,模粘雁字。
舳舻:船只首尾相接非常多的样子。
我辈登临,残山送暝,远江延醉。折梅花去也,城西炬火,照琼瑶碎。
本词开篇切题,由雪而起。关山河川,冰封万里,耸起的林木如同梨树白花满枝。“梨云”即梨花云,语出《墨庄漫录》中所引唐代诗人王建《梦看梨花云歌》中“薄薄落落雾不分,梦中唤作梨花云”一句,原指梦中恍惚所见如云似雪的缤纷梨花,后世文人常用以摹状雪景。“连线骑”即古代名马“连线骢”,因其毛色深浅斑驳而称,此处为押韵而改,即指骏马。词人冒雪“冲寒”跨马驰骋,迸发出胸中一腔难以抑制的不平之气。此番登上大观亭,原为旧地重游。初到此地时,正值黄梅时节,词人凭倚高栏,耳中所闻,惟有一片雨声,令人困倦。如今重到此地,雾霭迷蒙,烟水障目,依然无法使词人敞开胸怀。随后深入一笔:“算夔巫万里,金焦两点,谁说与,苍茫意?”“谁说与”即“与谁说”。整句的意思是:从远处长江中游的夔门、巫峡到近处长江下游的金山、焦山,神州江山,腹地受侵,而词人心中的忧思和迷茫无人可诉。“算”字意谓反复、费神地寻思。写出了词人找不到知音、得不到理解的悲哀和痛苦。其实这又何尝不是词人对当时社会环境的怨责?
“却忆蛟台往事,耀弓刀,舳舻天际”,“蛟台”在今广东虎门附近;“舳舻”是船头和船尾的合称,泛指前后首尾相接的船队。词人追忆自己当年与林则徐在虎门协力禁烟,多次率领舰队抗击英国侵略者。“耀弓刀,舳舻天际”便是描绘当时的战斗场景。着一“耀”字,表现出中华正义之师的威风与豪气,也明白地道出作为主要指挥者之一的邓廷桢以此壮举为骄傲的光荣感。然而这一切都已成为往事,如今眼前只剩下江上迷离的渔船和天边模糊的雁群,因为词人已被革职,已经远离了前线,不能再横枪勒马,为国效力。此刻他只能站在大观亭上,凝望残山,送别黄昏,只能望着远处江水东逝,借酒浇愁。
词人怀着满腔热情,却是报国无门,这使他深感困惑,而这也正是近代中国的悲哀。即使词人放弃追求,别人也会理解他的这种选择,因为他已无法再积极作为。但词人不愿就此度过余生,他依然怀着自己不渝的情操,保持着不屈不挠的品格。词以踏雪折梅作结,即向世人表明这样的夙愿,从而使整篇词意得以进一步升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