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友人在黄鹤楼与我辞别,在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阳春三月去扬州远游。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唯 通:惟)
孤船帆影渐渐消失在碧空尽头,只看见滚滚长江向天际奔流。
故人西辞黄鹤(hè)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黄鹤楼:中国著名的名胜古迹,故址在今湖北武汉市武昌蛇山的黄鹄矶上,属于长江下游地带,传说三国时期的费祎于此登仙乘黄鹤而去,故称黄鹤楼。原楼已毁,现存楼为1985年修葺。孟浩然:李白的朋友。之:往、到达。广陵:即扬州。故人:老朋友,这里指孟浩然。辞:辞别。烟花:形容柳絮如烟、鲜花似锦的春天景物,指艳丽的春景。下:顺流向下而行。
孤帆(fān)远影碧(bì)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唯 通:惟)
碧空尽:消失在碧蓝的天际。尽:尽头,消失了。碧空:一作“碧山”。唯见:只看见。天际流:流向天边 天际:天边,天边的尽头。
这首诗不同于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那种少年刚肠的离别,也不同于王维《渭城曲》那种深情体贴的离别。而是表现一种充满诗意的离别。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是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还因为这次离别跟一个繁华的时代、繁华的季节、繁华的地区相联系,在愉快的分手中还带着诗人的向往,这就使得这次离别多了点诗意,少了份伤感。
李白与孟浩然的交往,是他当年轻快意的时候,所以眼里所看到的无不是美好惬意。这次离别正是开元盛世,太平而又繁荣,季节是烟花三月、春意最浓的时候,从黄鹤楼顺着长江而下,这一路都是繁花似锦。李白是那样一个浪漫、爱好游览的人,所以这次离别完全是在很浓郁的畅想曲和抒情诗的气氛里进行的。李白心里没有什么忧伤和不愉快,相反地认为孟浩然这趟旅行快乐得很,他向往扬州地区,又向往孟浩然,所以一边送别,一边心也就跟着飞翔,胸中有无穷的诗意随着江水荡漾。
“故人西辞黄鹤楼”,这一句不光是为了点题,更因为黄鹤楼是天下名胜,可能是两位诗人经常流连聚会之所。因此一提到黄鹤楼,就带出种种与此处有关的富于诗意的生活内容。而黄鹤楼本身,又是传说仙人飞上天空去的地方,这和李白心目中这次孟浩然愉快地去广陵,又构成一种联想,增加了那种愉快的、畅想曲的气氛。
“烟花三月下扬州”,在“三月”上加“烟花”二字,把送别环境中那种诗的气氛涂抹得尤为浓郁。烟花,指烟雾迷蒙,繁花似锦。给读者的感觉绝不是一片地、一朵花,而是看不尽、看不透的大片阳春烟景。三月是烟花之时,而开元时代繁华的长江下游,又正是烟花之地。“烟花三月”,不仅再现了那暮春时节、繁华之地的迷人景色,而且也透露了时代气氛。此句意境优美,文字绮丽,清人孙洙誉为“千古丽句”。 李白渴望去扬州之情溢于言表。
诗的后两句看起来似乎是写景,但在写景中包含着一个充满诗意的细节。“孤帆远影碧空尽”李白一直把朋友送上船,船已经扬帆而去,而他还在江边目送远去的风帆。李白的目光望着帆影,一直看到帆影逐渐模糊,消失在碧空的尽头,可见目送时间之长。帆影已经消逝了,然而李白还在翘首凝望,这才注意到一江春水,在浩浩荡荡地流向远远的水天交接之处。
最后一句是眼前景象,但又不单纯是写景。李白对朋友的一片深情,李白的向往,正体现在这富有诗意的神驰目注之中。诗人的心潮起伏,正像滚滚东去的一江春水。总之,这一场极富诗意的、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对李白来说,又是带着一片向往之情的离别,被诗人用绚烂的阳春三月的景色,将放舟长江的宽阔画面,将目送孤帆远影的细节,极为传神地表现出来。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李白乘舟将要远行离去,忽听岸上传来踏歌之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即使桃花潭水深至千尺,也比不上汪伦送我之情。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tà)歌声。
汪伦:李白的朋友。将欲行:敦煌写本《唐人选唐诗》作“欲远行”。踏歌:唐代民间流行的一种手拉手、两足踏地为节拍的歌舞形式,可以边走边唱。
桃花潭(tán)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桃花潭:在今安徽泾县西南一百里。《一统志》谓其深不可测。深千尺:诗人用潭水深千尺比喻汪伦与他的友情,运用了夸张的手法。不及:不如。
此诗是李白于泾县(今安徽皖南地区)游历桃花潭时写给当地好友汪伦的一首留别诗。诗前两句描绘李白乘舟欲行时,汪伦踏歌赶来送行的情景,朴素自然地表达出汪伦对李白那种朴实、真诚的情感;后两句先用“深千尺”赞美桃花潭水的深湛,紧接“不及”两个字笔锋一转,用衬托的手法,把无形的情谊化为有形的千尺潭水,生动形象地表达了汪伦对李白那份真挚深厚的友情。全诗语言清新自然,想象丰富奇特,虽仅四句二十八字,却是李白诗中流传最广的佳作之一。
诗的两句描写的是送别的场面。“李白乘舟将欲行”是说诗人就要乘船离开桃花潭了。那种语言不假思索,顺口流出,表现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潇洒神态。“忽闻岸上踏歌声”,“忽闻”二字表明,汪伦的到来,确实是不期而至的。人未到而声先闻,从那热情爽朗的歌声,李白就料到一定是汪伦赶来送行了。这样的送别,侧面表现出李白和汪伦这两位朋友同是不拘俗礼、快乐自由的人。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诗的后半是抒情。第三句遥接起句,进一步说明 放船地点在桃花潭。“深千尺”既描绘了潭的特点,又为结句预伏一笔。
桃花潭水是那样的深湛,更触动了离人的情怀,难忘汪伦的深情厚意,水深情深自然地联系起来。结句迸出“不及汪伦送我情”,以比物手法形象性地表达了真挚纯洁的深情。潭水已“深千尺”,那么汪伦送李白的情谊更有多少深呢?耐人寻味。清沈德潜很欣赏这一句,他说:“若说汪伦之情比于潭水千尺,便是凡语。妙境只在一转换间。”(《唐诗别裁》)显然,妙就妙在“不及”二字,好就好在不用比喻而采用比物手法,变无形的情谊为生动的形象,空灵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种夸张的就近取喻,表面看来似乎是信手拈来的,用“桃花潭水深千尺”作比,就把抽象的感情具体化了,令人感到形象可感,增加了诗的亲切感。另外,李白还很善于把握受赠者的审美心理和艺术趣味。汪伦是一个普通的村民,赠给他的诗,李白就采用了通俗易懂、清新活泼而富于民歌色彩的语言。宋代杨齐贤在《李太白文集》注中介绍说:到宋时,汪伦的子孙还珍重地保存着这首赠诗。由此可知此诗价值之一斑了。
中国诗的传统主张含蓄蕴藉。宋代诗论家严羽提出作诗四忌:“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清人施补华也说诗“忌直贵曲”。然而,李白《赠汪伦》的表现特点是:坦率,直露,缺少含蓄。其“语直”,其“脉露”,而“意”不浅,味更浓。古人写诗,一般忌讳在诗中直呼姓名,以为无味。而《赠汪伦》从诗人直呼自己的姓名开始,又以称呼对方的名字作结,反而显得真率,亲切而洒脱,很有情味。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
快要落山的夕阳,霞光柔和的铺在江水上,江水一半碧绿,一半艳红。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最可爱的是那九月初三之夜,露珠似颗颗珍珠,朗朗新月形如弯弓。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sè)瑟半江红。
残阳:快落山的太阳的光。也指晚霞。瑟瑟:原意为碧色珍宝,此处形容未受到残阳照射的江水所呈现的青绿色。
可怜九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可怜:可爱。九月初三:农历九月初三的时候。真珠:即珍珠。月似弓:农历九月初三,上弦月,其弯如弓。
白居易纯粹写景的作品很少,这是一首颇为人称道的小诗。全诗构思妙绝之处,在于摄取了两幅幽美的自然界的画面,加以组接。一幅是夕阳西沉、晚霞映江的绚丽景象,一幅是弯月初升,露珠晶莹的朦胧夜色。两者分开看各具佳景,合起来读更显妙境,诗人又在诗句中妥帖地加入比喻的写法,使景色倍显生动。由于这首诗渗透了诗人自愿远离朝廷后轻松愉悦的解放情绪和个性色彩,因而又使全诗成了诗人特定境遇下审美心理功能的艺术载体。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写夕阳落照中的江水。“一道残阳铺水中”,残阳照射在江面上,不说“照”,却说“铺”,这是因为“残阳”已经接近地平线,几乎是贴着地面照射过来,确像“铺”在江上,很形象;这个“铺”字也显得委婉、平缓,写出了秋天夕阳独特的柔和,给人以亲切、安闲的感觉。
“半江瑟瑟半江红”,天气晴朗无风,江水缓缓流动,江面皱起细小的波纹。受光多的部分,呈现一片“红”色;受光少的地方,呈现出深深的碧色。诗人抓住江面上呈现出的两种颜色,却表现出残阳照射下,暮江细波粼粼、光色瞬息变化的景象。诗人沉醉了,把他自己的喜悦之情寄寓在景物描写之中了。
“可怜九月初三夜”,是个过渡。可怜,可爱。九月初三,是农历,指进入深秋。意思说:深秋的夜晚多么可爱啊!前两句描写日落时景象,这一句很自然地把时间从日落过渡到夜晚。看似随意写来,实际很重要,让读者明确感到时间在推移,继续观赏后面的画面。
最后一句“露似珍珠月似弓”。意思说:露水像珍珠一样晶莹光亮,弯弯的月亮像弓一样。秋天的江边夜色降临,空气湿润,草木上都凝结起露珠,“露似珍珠”,写出秋叶特点。九月初三,月亮刚出现,还是月牙儿,弯弯的,所以说像一张弓。“月似弓”,进一步点出月初的秋夜。这句重点写了秋夜露珠和新月,连用两个新颖贴切的比喻,描绘出深秋月夜的迷人景象。
诗人通过“露”、“月”视觉形象的描写,创造出和谐、宁静的意境,用这样新颖巧妙的比喻来精心为大自然敷彩着色,描容绘形,给读者展现了一幅绝妙的画卷。由描绘暮江,到赞美月露,这中间似少了一个时间上的衔接,而“九月初三夜”的“夜”无形中把时间连接起来,它上与“暮”接,下与“露”、“月”相连,这就意味着诗人从黄昏时起,一直玩赏到月上露下,蕴含着诗人对大自然的喜爱、热爱之情。
另外,值得读者注意的是这首诗中的时间问题。《暮江吟》写了三个不同的“时间”。通过以上分析,《暮江吟》前两句写的时间是日落前(一小段时间)或日落时;后两句主要写日落后(一小段时间),即黄昏;由后两句还引伸出夜里一段时间。这完全符合作者的观赏顺序,即作者先于日落前看到了“残阳铺照”,又于日落后看到了“月似弓”,再于夜间看到了“露似真珠”。大多数资料都认为,“月似弓”与“露似珍珠”是作者于夜间同一时刻看到的,前写天上,后写地下。其实这是因为缺少天文、气象常识,忽视了两种自然现象之间的“时间差”问题。如前所述,作者看到“九月初三”、“月似弓”之时,只能是在日落后不久。此时,由于太阳刚刚落山不久,地面散失的热量还不多,凉露尚未形成;而等到夜里“露似真珠”之时,似弓之月却又早已沉入西方地平线以下了。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
李白乘舟将要远行离去,忽听岸上传来踏歌之声。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即使桃花潭水深至千尺,也比不上汪伦送我之情。
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tà)歌声。
汪伦:李白的朋友。将欲行:敦煌写本《唐人选唐诗》作“欲远行”。踏歌:唐代民间流行的一种手拉手、两足踏地为节拍的歌舞形式,可以边走边唱。
桃花潭(tán)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
桃花潭:在今安徽泾县西南一百里。《一统志》谓其深不可测。深千尺:诗人用潭水深千尺比喻汪伦与他的友情,运用了夸张的手法。不及:不如。
此诗是李白于泾县(今安徽皖南地区)游历桃花潭时写给当地好友汪伦的一首留别诗。诗前两句描绘李白乘舟欲行时,汪伦踏歌赶来送行的情景,朴素自然地表达出汪伦对李白那种朴实、真诚的情感;后两句先用“深千尺”赞美桃花潭水的深湛,紧接“不及”两个字笔锋一转,用衬托的手法,把无形的情谊化为有形的千尺潭水,生动形象地表达了汪伦对李白那份真挚深厚的友情。全诗语言清新自然,想象丰富奇特,虽仅四句二十八字,却是李白诗中流传最广的佳作之一。
诗的两句描写的是送别的场面。“李白乘舟将欲行”是说诗人就要乘船离开桃花潭了。那种语言不假思索,顺口流出,表现出乘兴而来、兴尽而返的潇洒神态。“忽闻岸上踏歌声”,“忽闻”二字表明,汪伦的到来,确实是不期而至的。人未到而声先闻,从那热情爽朗的歌声,李白就料到一定是汪伦赶来送行了。这样的送别,侧面表现出李白和汪伦这两位朋友同是不拘俗礼、快乐自由的人。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诗的后半是抒情。第三句遥接起句,进一步说明 放船地点在桃花潭。“深千尺”既描绘了潭的特点,又为结句预伏一笔。
桃花潭水是那样的深湛,更触动了离人的情怀,难忘汪伦的深情厚意,水深情深自然地联系起来。结句迸出“不及汪伦送我情”,以比物手法形象性地表达了真挚纯洁的深情。潭水已“深千尺”,那么汪伦送李白的情谊更有多少深呢?耐人寻味。清沈德潜很欣赏这一句,他说:“若说汪伦之情比于潭水千尺,便是凡语。妙境只在一转换间。”(《唐诗别裁》)显然,妙就妙在“不及”二字,好就好在不用比喻而采用比物手法,变无形的情谊为生动的形象,空灵而有余味,自然而又情真。
“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这种夸张的就近取喻,表面看来似乎是信手拈来的,用“桃花潭水深千尺”作比,就把抽象的感情具体化了,令人感到形象可感,增加了诗的亲切感。另外,李白还很善于把握受赠者的审美心理和艺术趣味。汪伦是一个普通的村民,赠给他的诗,李白就采用了通俗易懂、清新活泼而富于民歌色彩的语言。宋代杨齐贤在《李太白文集》注中介绍说:到宋时,汪伦的子孙还珍重地保存着这首赠诗。由此可知此诗价值之一斑了。
中国诗的传统主张含蓄蕴藉。宋代诗论家严羽提出作诗四忌:“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清人施补华也说诗“忌直贵曲”。然而,李白《赠汪伦》的表现特点是:坦率,直露,缺少含蓄。其“语直”,其“脉露”,而“意”不浅,味更浓。古人写诗,一般忌讳在诗中直呼姓名,以为无味。而《赠汪伦》从诗人直呼自己的姓名开始,又以称呼对方的名字作结,反而显得真率,亲切而洒脱,很有情味。
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友人在黄鹤楼与我辞别,在柳絮如烟、繁花似锦的阳春三月去扬州远游。
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唯 通:惟)
孤船帆影渐渐消失在碧空尽头,只看见滚滚长江向天际奔流。
故人西辞黄鹤(hè)楼,烟花三月下扬州。
黄鹤楼:中国著名的名胜古迹,故址在今湖北武汉市武昌蛇山的黄鹄矶上,属于长江下游地带,传说三国时期的费祎于此登仙乘黄鹤而去,故称黄鹤楼。原楼已毁,现存楼为1985年修葺。孟浩然:李白的朋友。之:往、到达。广陵:即扬州。故人:老朋友,这里指孟浩然。辞:辞别。烟花:形容柳絮如烟、鲜花似锦的春天景物,指艳丽的春景。下:顺流向下而行。
孤帆(fān)远影碧(bì)空尽,唯见长江天际流。 (唯 通:惟)
碧空尽:消失在碧蓝的天际。尽:尽头,消失了。碧空:一作“碧山”。唯见:只看见。天际流:流向天边 天际:天边,天边的尽头。
这首诗不同于王勃《送杜少府之任蜀州》那种少年刚肠的离别,也不同于王维《渭城曲》那种深情体贴的离别。而是表现一种充满诗意的离别。其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是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还因为这次离别跟一个繁华的时代、繁华的季节、繁华的地区相联系,在愉快的分手中还带着诗人的向往,这就使得这次离别多了点诗意,少了份伤感。
李白与孟浩然的交往,是他当年轻快意的时候,所以眼里所看到的无不是美好惬意。这次离别正是开元盛世,太平而又繁荣,季节是烟花三月、春意最浓的时候,从黄鹤楼顺着长江而下,这一路都是繁花似锦。李白是那样一个浪漫、爱好游览的人,所以这次离别完全是在很浓郁的畅想曲和抒情诗的气氛里进行的。李白心里没有什么忧伤和不愉快,相反地认为孟浩然这趟旅行快乐得很,他向往扬州地区,又向往孟浩然,所以一边送别,一边心也就跟着飞翔,胸中有无穷的诗意随着江水荡漾。
“故人西辞黄鹤楼”,这一句不光是为了点题,更因为黄鹤楼是天下名胜,可能是两位诗人经常流连聚会之所。因此一提到黄鹤楼,就带出种种与此处有关的富于诗意的生活内容。而黄鹤楼本身,又是传说仙人飞上天空去的地方,这和李白心目中这次孟浩然愉快地去广陵,又构成一种联想,增加了那种愉快的、畅想曲的气氛。
“烟花三月下扬州”,在“三月”上加“烟花”二字,把送别环境中那种诗的气氛涂抹得尤为浓郁。烟花,指烟雾迷蒙,繁花似锦。给读者的感觉绝不是一片地、一朵花,而是看不尽、看不透的大片阳春烟景。三月是烟花之时,而开元时代繁华的长江下游,又正是烟花之地。“烟花三月”,不仅再现了那暮春时节、繁华之地的迷人景色,而且也透露了时代气氛。此句意境优美,文字绮丽,清人孙洙誉为“千古丽句”。 李白渴望去扬州之情溢于言表。
诗的后两句看起来似乎是写景,但在写景中包含着一个充满诗意的细节。“孤帆远影碧空尽”李白一直把朋友送上船,船已经扬帆而去,而他还在江边目送远去的风帆。李白的目光望着帆影,一直看到帆影逐渐模糊,消失在碧空的尽头,可见目送时间之长。帆影已经消逝了,然而李白还在翘首凝望,这才注意到一江春水,在浩浩荡荡地流向远远的水天交接之处。
最后一句是眼前景象,但又不单纯是写景。李白对朋友的一片深情,李白的向往,正体现在这富有诗意的神驰目注之中。诗人的心潮起伏,正像滚滚东去的一江春水。总之,这一场极富诗意的、两位风流潇洒的诗人的离别,对李白来说,又是带着一片向往之情的离别,被诗人用绚烂的阳春三月的景色,将放舟长江的宽阔画面,将目送孤帆远影的细节,极为传神地表现出来。
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
祖居少陵的野老(杜甫自称)无声地痛哭,春天偷偷地来到了曲江边。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江岸的宫殿千门闭锁,细细的柳丝和新生的水蒲为谁而绿?
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
回忆当初皇帝的彩旗仪仗下了南苑,苑里的万物都生出光辉。
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随君侍君侧。
昭阳殿里的第一美人也同车出游,随侍在皇帝身旁。
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
车前的宫中女官带着弓箭,白马套着带嚼子的黄金马勒。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一笑 一作:一箭)
翻身朝天上的云层射去,一笑之间双飞的一对鸟儿便坠落在地。
明眸皓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杨贵妃明亮的眼睛和洁白的牙齿在哪里呢?鲜血玷污了她的游魂,再也不能归来!
清渭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清清的渭水向东流去,而玄宗所在的剑阁是那么深远。走的和留下的彼此没有消息。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人生有情,泪水沾湿了胸臆,江水的流淌和江花的开放哪里会有尽头呢?
黄昏胡骑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黄昏时,胡骑扬起满城的尘土,准备到城南却跑到了城北。
少陵(líng)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
少陵:杜甫祖籍长安杜陵。少陵是汉宣帝许皇后的陵墓,在杜陵附近。杜甫曾在少陵附近居住过,故自称“少陵野老”。吞声哭:哭时不敢出声。潜行:因在叛军管辖之下,只好偷偷地走到这里。曲江曲:曲江的隐曲角落之处。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江头”一句:写曲江边宫门紧闭,游人绝迹。为谁绿:意思是国家破亡,连草木都失去了故主。
忆昔霓(ní)旌(jīng)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
霓旌:云霓般的彩旗,指天子之旗。南苑:指曲江东南的芙蓉苑。因在曲江之南,故称。生颜色:万物生辉。
昭阳殿里第一人,同辇(niǎn)随绿侍绿侧。
昭阳殿:汉代宫殿名。汉成帝皇后赵飞燕之妹为昭仪,居住于此。唐人多以赵飞燕比杨贵妃。第一人:最得宠的人。辇:皇帝乘坐的车子。古代绿臣不同辇,此句指杨贵妃的受宠超出常规。
辇前才人带弓箭,白马嚼啮黄金勒(lè)。
才人:宫中的女官。嚼啮:咬。黄金勒:用黄金做的衔勒。
翻身向天仰射云,一笑正坠双飞翼。(一笑 一作:一箭)
仰射云:仰射云间飞鸟。一笑:杨贵妃因才人射中飞鸟而笑。正坠双飞翼:或亦暗寓唐玄宗和杨贵妃的马嵬驿之变。
明眸(móu)皓(hào)齿今何在?血污游魂归不得。
“明眸皓齿”两句:写安史之乱起,玄宗从长安奔蜀,路经马嵬驿,禁卫军逼迫玄宗缢杀杨贵妃。
清渭(wèi)东流剑阁深,去住彼此无消息。
清渭,即渭水。剑阁,即大剑山,在今四川省剑阁县的北面,是由长安入蜀必经之道。
人生有情泪沾臆,江水江花岂终极!
人生两句:意谓江水江花年年依旧,而人生有情,则不免感怀今昔而生悲。以无情衬托有情,越见此情难以排遣。
黄昏胡骑(jì)尘满城,欲往城南望城北。
胡骑:指叛军的骑兵。欲往城南句:写极度悲哀中的迷惘心情。望城北:走向城北。北方口语,说向为望。望,一作“忘”。城北,一作“南北”。
【分句分析】全诗分为三部分。前四句是第一部分,写长安沦陷后的曲江景象。曲江原是长安有名的游览胜地,713年——741年期间(开元年间)经过疏凿修建,亭台楼阁参差,奇花异卉争芳,一到春天,彩幄翠帱,匝于堤岸,鲜车健马,比肩击毂,有说不尽的烟柳繁华、富贵风流。但这已经成为历史了,以往的繁华像梦一样过去了。“少陵野老吞声哭,春日潜行曲江曲。”一个泣咽声堵的老人,偷偷行走在曲江的角落里,这就是曲江此时的“游人”。第一句有几层意思:行人少,一层;行人哭,二层;哭又不敢大放悲声,只能吞声而哭,三层。第二句既交代时间、地点,又写出诗人情态:在春日游览胜地不敢公然行走,却要“潜行”,而且是在冷僻无人的角落里潜行,这是十分不幸的。重复用一个“曲”字,给人一种纡曲难伸、愁肠百结的感觉。两句诗,写出了曲江的萧条和气氛的恐怖,写出了诗人忧思惶恐、压抑沉痛的心理,诗句含蕴无穷。
“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写诗人曲江所见。“千门”,极言宫殿之多,说明昔日的繁华。而着一“锁”字,便把昔日的繁华与眼前的萧条冷落并摆在一起,巧妙地构成了今昔对比,看似信手拈来,却极见匠心。“细柳新蒲”,景物是很美的。岸上是依依袅袅的柳丝,水中是抽芽返青的新蒲。“为谁绿”三字陡然一转,以乐景反衬哀恸,一是说江山换了主人,二是说没有游人,无限伤心,无限凄凉,这些场景令诗人肝肠寸断。
“忆昔霓旌下南苑”至“一笑正坠双飞翼”是第二部分,回忆安史之乱以前春到曲江的繁华景象。这里用“忆昔”二字一转,引出了一节极繁华热闹的文字。“忆昔霓旌下南苑,苑中万物生颜色”,先总写一笔。南苑即曲江之南的芙蓉苑。732年(唐玄宗开元二十年),自大明宫筑复道夹城,直抵曲江芙蓉苑。玄宗和后妃公主经常通过夹城去曲江游赏。“苑中万物生颜色”一句,写出御驾游苑的豪华奢侈,明珠宝器映照得花木生辉。
然后是具体描写唐明皇与杨贵妃游苑的情景。“同辇随君”,事出《汉书·外戚传》。汉成帝游于后宫,曾想与班婕妤同辇载。班婕妤拒绝说:“观古图画,圣贤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女。今欲同辇,得无近似之乎?”汉成帝想做而没有做的事,唐玄宗做出来了;被班婕妤拒绝了的事,杨贵妃正干得自鸣得意。这就清楚地说明,唐玄宗不是“贤君”,而是“末主”。笔墨之外,有深意存在。下面又通过写“才人”来写杨贵妃。“才人”是宫中的女官,她们戎装侍卫,身骑以黄金为嚼口笼头的白马,射猎禽兽。侍从们就已经像这样豪华了,那“昭阳殿里第一人”的妃子、那拥有大唐江山的帝王就更不用说了。才人们仰射高空,正好射中比翼双飞的鸟。可惜,这精湛的技艺不是去用来维护天下的太平和国家的统一,却仅仅是为了博得杨贵妃的粲然“一笑”。这些帝王后妃们没有想到,这种放纵的生活,却正是他们亲手种下的祸乱根苗。
“明眸皓齿今何在”以下八句是第三部分,写诗人在曲江头产生的感慨。分为两层。第一层(“明眸皓齿今何在”至“去住彼此无消息”)直承第二部分,感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悲剧。“明眸皓齿”照应“一笑正坠双飞翼”的“笑”字,把杨贵妃“笑”时的情态补足,生动而自然。“今何在”三字照应第一部分“细柳新蒲为谁绿”一句,把“为谁”二字说得更具体,感情极为沉痛。“血污游魂”点出了杨贵妃遭变横死。长安失陷,身为游魂亦“归不得”,他们自作自受,结局十分凄惨。杨贵妃埋葬在渭水之滨的马嵬,唐玄宗却经由剑阁深入山路崎岖的蜀道,死生异路,彼此音容渺茫。昔日芙蓉苑里仰射比翼鸟,后来马嵬坡前生死两离分,诗人运用这鲜明而又巧妙的对照,指出了他们逸乐无度与大祸临头的因果关系,写得惊心动魄。第二层(“人生有情泪沾臆”至“欲往城南望城北”)总括全篇,写诗人对世事沧桑变化的感慨。前两句是说,人是有感情的,触景伤怀,泪洒胸襟;大自然是无情的,它不随人世的变化而变化,花自开谢水自流,永无尽期。这是以无情反衬有情,而更见情深。最后两句,用行为动作描写来体现他感慨的深沉和思绪的迷惘烦乱。“黄昏胡骑尘满城”一句,把高压恐怖的气氛推向顶点,使开头的“吞声哭”、“潜行”有了着落。黄昏来临,为防备人民的反抗,叛军纷纷出动,以致尘土飞扬,笼罩了整个长安城。本来就忧愤交迫的诗人,这时就更加心如火焚,他想回到长安城南的住处,却反而走向了城北。心烦意乱竟到了不辨南北的程度,充分而形象地揭示诗人内心的巨大哀恸。
【意境赏析】在这首诗里,诗人流露的感情是深沉的,也是复杂的。当他表达出真诚的爱国激情的时候,也流露出对蒙难君王的伤悼之情。这是李唐盛世的挽歌,也是国势衰微的悲歌。全篇表现的,是对国破家亡的深哀巨恸。
“哀”字是这首诗的核心。开篇第一句“少陵野老吞声哭”,就创造出了强烈的艺术氛围,后面写春日潜行是哀,睹物伤怀,忆昔日此地的繁华,而今却萧条零落,还是哀。进而追忆贵妃生前游幸曲江的盛事,以昔日之乐,反衬今日之哀;再转入叙述贵妃升天,玄宗逃蜀,生离死别的悲惨情景,哀之极矣。最后,不辨南北更是极度哀伤的表现。“哀”字笼罩全篇,沉郁顿挫,意境深邈。
【结构分析】诗的结构,从时间上说,是从眼前翻到回忆,又从回忆回到现实。从感情上说,首先写哀,触类伤情,无事不哀;哀极而乐,回忆唐玄宗、杨贵妃极度逸乐的腐朽生活;又乐极生悲,把亡国的哀恸推向高潮。这不仅写出“乐”与“哀”的因果关系,也造成了强烈的对比效果,以乐衬哀,今昔对照,更好地突出诗人难以抑止的哀愁,造成结构上的波折跌宕,纡曲有致。文笔则发敛抑扬,极开阖变化之妙,“其词气如百金战马,注坡蓦涧,如履平地,得诗人之遗法”(见魏庆之《诗人玉屑》卷十四)。
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水。
清溪的水能使我心境清澈,它的水色不同于其它江水。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借问那以清闻名的新安江,那哪里能像这样清澈见底?
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
人仿佛行走在一面明镜中,鸟好像轻飞在一扇屏风里。
向晚猩猩啼,空悲远游子。
快到傍晚时猩猩开始哀啼,徒然让悲伤感染远方游子。
清溪清我心,水色异诸(zhū)水。
清溪:河流名。在安徽境内,流经安徽贵池城,与秋浦河汇合,出池口入长江。诸:众多,许多。
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
新安江:河流名。发源于安徽,在浙江境内流入钱塘江。
人行明镜中,鸟度屏(píng)风里。
度:这里是飞过的意思。屏风:室内陈设,用以挡风或遮蔽的器具,上面常有字画。
向晚猩(xīng)猩啼,空悲远游子。
向晚:临近晚上的时候。游子:久居他乡的人。作者自指。
这是一首情景交融的抒情诗,着意描写清溪水色的清澈,寄托诗人喜清厌浊的情怀。
“清溪清我心”,诗人一开始就描写了自己的直接感受。李白一生游览过很多名山秀川,独有清溪的水色给他以“清我心”的感受,这就是清溪水色的特异之处。
开篇就赋予客观景物主观化特性。接着,诗人又以衬托手法突出地表现清溪水色的清澈。新安江源出徽州,流入浙江,向来以水清著称。南朝梁沈约就曾写过一首题为《新安江水至清浅深见底贻京邑游好》的诗:“洞彻随深浅,皎镜无冬春。千仞写乔树,百丈见游鳞。”新安江的水是清澈的,作者用清溪的水与之相比:“借问新安江,见底何如此?”意思是:“新安江,能比得上清溪这样清澈见底吗?”这样,就以新安江水色之清对比衬托出清溪的更清。然后,又运用比喻的手法来正面描写清溪的清澈。诗人以“明镜”比喻清溪,把两岸的群山比作“屏风”。人在岸上行走,鸟在山中穿度,倒影在清溪之中,就如“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这样一幅美丽的倒影,使读者如身入其境。宋代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中评价说:“《复斋漫录》云:山谷言:‘船如天上坐,人似镜中行。’又云:‘船如天上坐,鱼似镜中悬。’沈云卿诗也。……予以云卿之诗,原于王逸少《镜湖》诗所谓‘山阴路上行,如坐镜中游’之句。然李太白《入青溪山》亦云:‘人行明镜中,鸟度屏风里。’虽有所袭,然语益工也。”最后,诗人又回到自己的主观感受,创造了一个悲切凄凉的清寂境界。诗人离开繁华而混杂的长安,来到这清澈见底的清溪畔,固然感到“清我心”,但对于胸怀济世之心和报国之志的诗人,不免有一种心灵上的孤寂。因此入晚时猩猩的一声声啼叫,在诗人听来,就是在为他自己远游他乡而悲切,流露出诗人内心一种落寞郁闷的情绪。
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
春风吹散云雾,骤雨初歇,天气刚刚放晴,阳光重新照在湖面上温暖又明快。
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生。
漫山遍野的山杏,碎红点点;新生的绿苹,整整齐齐铺满了水面。
翅低白雁飞仍重,舌涩黄鹂语未成。
白雁身上雨水未干翅膀沉重,只得低空飞行;黄鹂的舌头也颇有些生涩,不听使唤。
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
不是说江南的春天不好,而是渐渐的体弱多病我的兴致也减少了。
风回云断雨初晴,返照湖边暖复明。
风回:春风返回大地。云断:云被风吹散。返照:阳光重新照射。
乱点碎红山杏发,平铺新绿水蘋(pín)生。
乱:繁多。意为漫山遍野都闪现着。碎红:杏花花苞刚刚绽开露出点点红色。发:开花。水蘋:水上浮苹。
翅低白雁飞仍重,舌涩黄鹂语未成。
翅低:飞得很低。白雁:湖边的白鸥。舌涩:指言语不流利。涩,形容叫声艰涩,尚不连惯婉转。黄鹂:黄莺。
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
不道:不是说。
《南湖早春》,前六句描写南湖早春明媚动人的景物,最后两句显示出作者遭到贬谪后消沉郁闷的心情。
作品抓住春雨初晴,阳光返照,山杏吐艳,水苹争绿,白雁低飞,黄鹂语涩几个最富早春特征的意象进行了突出的描绘。大雨刚过,地面和湖上经过雨水的冲洗,妩媚之中更添清新之感。早春时节,尚有冷气袭人,而阳光返照,不仅景色秀丽,复有温暖明快之感;山杏发,水苹生,欣欣向荣,红绿相映,色彩对比鲜明,是早春时节最富特征的景色,也是这幅画中不可缺少的点缀。漫山遍野的山杏,碎红点点,毫无秩序可言,显示出大自然的生机勃勃之态,故用“乱”字点出;而湖面之水苹,一望无际,犹如整齐地铺在水面上的绿色草坪,故说“平铺”。“平”字作用有二:一是描述水苹的整齐,其次它与“铺”字合用,有平展、阔大无边的意思,令人想见湖面的阔远与水苹的茂盛。四句之中,云、雨、阳光、山杏、水苹几个意象的描写都恰到好处地反映出早春征候。然而若尽乎此,又似乎有些美中不足,原来还缺少最具生命活力的动物。五、六句“翅低白雁飞仍重,舌涩黄鹂语未成”正好弥补了这个缺憾。因为身上雨水未干,翅膀变得沉重的白雁不得不低空飞行;同样由于雨水的淋浇,黄鹂的舌头也颇有些生涩不听使唤之感。然而,它们一个不顾身上雨水未干,仍然翩翩起舞,一个虽然舌涩但也禁不住歌唱呜叫,其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刚刚到来的春天太美妙,太富有魅力了。它们的飞舞和鸣叫,更增添了早春的妩媚可人之态。
前人云“刻画早春,有色泽,腹联尤警”(《唐宋诗醇》卷二十三)正是指出第三联的关键作用。有了这一联,一幅完整的《南湖早春》图才宣告完成。诗的最后两句表现了作者消沉的心情。面对如此美妙的春天,诗人尚且缺乏兴致,无心情可言,则其内心必有巨大的隐痛。此时国家内忧外患,国势日益衰微,而诗人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无计可施,对于一个被贬在外的下层小吏来说,即使有贤才良策也徒然无用。忧国忧民、衰病不堪的诗人,怎么会有兴致欣赏美妙的春色呢?同时,春色愈美,国家河山愈可爱,就愈让人担心山河破碎、国破家亡的可怕后果。所以“不道江南春不好,年年衰病减心情”正是忧国忧民的诗人,在爽心悦目的早春景色面前,思前瞻后所发出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时值初春,景象不同于其它季节,也有别于仲春、暮春。诗人选取了傍晚时分雨住天晴、返照映湖这一特定角度,着重描绘了山杏、水苹、白雁、黄鹂这些颇具江南风情的景物,惟妙惟肖地画出了南湖早春的神韵。时令尚早,大地刚刚苏醒,山杏初发,花开得不多,点缀在湖光山色中,故谓“碎红”,“乱点”则一下将杏花随意开放、随处点染的神态活画出来。“乱”并非杂乱、零乱,而是自然、随意,诗人写西湖春景时亦说“乱花渐欲迷人眼”(《钱塘湖春行》)、“乱峰围绕水平铺”(《春题湖上》),都从“乱”中见出天然情趣,毫无人工的矫揉。水苹新生,叶子平铺水面,“平”与“乱”相互映照,向人展示了春天的无限生机,惟在水乡;才见此景致,也让人觉得随着季节的推移,春色转浓,它们也会在湖面上不断伸展、扩大。写了看似静止的景物,诗人又转而接笔描绘了湖上的雁影莺声,静与动、景与声相映成趣。严冬刚过,大雁尚未从冬天的慵懒状态中恢复过来,还不善高飞,在湖上飞得低而缓慢,诗人以一“重”字活现出了它此时慵懒、笨拙的神态。经历了整整一个冬天的禁锢,黄鹂在初展歌喉时也难免舌涩口拙,不能婉转高歌。白雁翅低、黄鹂舌涩,莫不带有早春时节它们自身的特征,也别具情趣。它们不惟使诗人所描绘的画面有了动感,且有了声音,也让人感到它们不久即会振翅高飞,舒喉长鸣。一幅充满希望和生机的早春画图呈现在读者眼前。
白居易倡言“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反对诗文的艰深晦涩,他的诗家弦户诵,流传中外,所谓“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与他诗歌的通俗易懂分不开。若以此以为白居易不注重诗歌的推敲锻炼,则与他的创作实际大相径庭,有时他的作品太自然了,反让人不易觉察他创作的苦心。这首《南湖早春》,适可见出他诗歌创作的功力与匠心。
诗人切人诗题选取了雨后初晴这一独特角度,简洁明快,起笔便向人描绘了一幅清新明澈的画卷:暖风吹回,云彩散开,雨止天晴,尤可喜的是太阳的返光回射湖边,一切显得温暖而又明亮,诗人的心情也隐含其中。首联两句十四字,包含了多少事物,刻画它们的特征可谓一语传神。轻捷地将诗境展开之后,诗人便妙笔点染湖上景物。山杏初发,诗人以“乱点”见其自然情致,苹叶新生,诗人用“平铺”示其生长情景,各极其趣,“乱点”、“平铺”亦都使原本静止的事物有了动感,让人仿佛看到春天不断生长的力量。说黄鹂“语未成”尚属常见,谓白雁“飞仍重”则是诗人的创造,一“重”字活画出了早春白雁难以奋翅高飞的情态,不知诗人斟酌了多少次,才最终选定了这足以让人折服,让白雁俯首的“重”字。白雁“飞仍重”尚可意会,黄鹂“语未成”则简直无法在画中表现,惟可于诗中传出。春光明媚,诗人绘影图形,也不忘着色。山杏与水苹的“碎红”、“新绿”交相辉映,白雁、黄鹂为春光增了色彩,亦使得画面添了动感,传出声音。诗人所描绘的鄱阳早春,有动、有静,有声、有色,有视觉、有听觉,还有触觉,给人以全方位的整体感受,让人看到多姿多彩、生趣盎然的春天画卷,这实也离不开诗人对诗歌语言的锻炼,对谋篇布局的推敲。
景致的选择,语言的运用,毕竟属于外在、表面的东西,深入品味不难发现,这首《南湖早春》可谓“一切景语皆情语”,诗人的精神、情感实灌注在笔下的景物中。风回云断,雨住天晴,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合人心意,那风似也可吹去人心头的阴翳,让人心境亦如夕照下的湖面,立时明朗起来。湖上安详的色彩给人以温暖的感觉,山杏、水苹也向人展示了春天的无限生机,值此早春时节,诗人当也感受到春天的希望与温馨。此诗作于诗人谪居江州时,在此之前不久,诗人刚经历过自己人生道路上的重大痛苦与挫折。公元815年(元和十年)夏,宰相武元衡被人谋杀,忠直的白居易愤而上疏,请求朝廷缉捕凶手,洗血国耻,反被政敌诬为越职言事,于是年秋被远贬江州,现在冬去春回,创伤渐复,江南春色让他感到惊喜、欣慰。可心头的阴云毕竟还未散尽,不能奋飞的白雁,学语未成的黄鹂,莫不带有他自身的影子,他在它们身上寄寓了自己的情感。在远离京城的谪居之地见到春归,诗人的情感是复杂的,既欣喜有所憧憬,又难以将原先心头积存的愁苦完全摆脱。总观全诗,诗人对江南春色是由衷喜爱,掩饰不住的,他虽自叹“年年衰病减心情”,可随着春光转浓加深,心情想也会日益开朗起来。
山暝闻猿愁,沧江急夜流。(闻 一作:听)
山色昏暗听到猿声使人生愁,桐江苍茫夜以继日向东奔流。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两岸风吹树动枝叶沙沙作响,月光如水映照江畔一叶孤舟。
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
建德风光虽好却非我的故土,我仍然怀念扬州的故交老友。
还将两行泪,遥寄海西头。
相忆相思我抑不住涕泪两行,遥望海西头把愁思寄去扬州。
山暝(míng)闻猿愁,沧(cāng)江急夜流。(闻 一作:听)
暝:指黄昏。沧江:指桐庐江。沧同“苍”,因江色苍青,故称。
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
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
建德:唐时郡名,今浙江省建德县一带。非吾土:不是我的故乡。维扬:即扬州。
还将两行泪,遥(yáo)寄海西头。
遥寄:远寄。海西头:指扬州。因古扬州幅员辽阔,东临大海,故称。
该诗前四句侧重写“宿桐庐江”之景色。日暮、山深,猿啼、江水、秋风、孤舟等凄迷孤寂的景物,构成清峭孤冷的意境,衬托出诗人的绵绵愁思;后四句侧重写“寄广陵旧游”,诗人向朋友倾述独客异乡的惆怅和孤独之感,又抒发怀念友人的拳拳之心。全诗前半写景,后半写情,景与情完美融合,写景愈真切,其情愈深,显得浑成自然,韵味悠长。
诗题点明是乘舟停宿桐庐江的时候,怀念广陵友人之作。
“山暝听猿愁,沧江急夜流。”首句写日暮、山深、猿啼。诗人伫立而听,感觉猿啼似乎声声都带着愁情。环境的清寥,情绪的黯淡,于一开始就显露了出来。次句沧江夜流,本来已给舟宿之人一种不平静的感受,再加上一个“急”字,这种不平静的感情,便简直要激荡起来了,它似乎无法控制,而像江水一样急于寻找它的归宿。
接下去“风鸣两岸叶,月照一孤舟。”语势趋向自然平缓了。但风不是徐吹轻拂,而是吹得木叶发出鸣声,其急也应该是如同江水的。有月,照说也还是一种慰藉,但月光所照,惟沧江中之一叶孤舟,诗人的孤寂感,就更加要被触动得厉害了。如果将后两句和前两句联系起来,则可以进一步想象风声伴着猿声是作用于听觉的,月涌江流不仅作用于视觉,同时还有置身于舟上的动荡不定之感。这就构成了一个深远清峭的意境,而一种孤独感和情绪的动荡不宁,都蕴含其中了。
诗人之所以在宿桐庐江时会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按照诗人的诉说,一方面是因为此地不是他自己的故乡,“虽信美而非吾士”,有独客异乡的惆怅;另一方面,是怀念扬州的老朋友。这种思乡怀友的情绪,在眼前这特定的环境下,相当强烈,不由得潸然泪下。他幻想凭着沧江夜流,把他的两行热泪带向大海,带给在大海西头的扬州旧友。
这种凄恻的感情,如果只是为了思乡和怀友,那是不够的。诗人出游吴越,是他四十岁去长安应试失败后,为了排遣苦闷而作长途跋涉的。这种漫游,就被罩上一种悒悒不欢的情绪。然而在诗中,诗人只淡淡地把“愁”说成是怀友之愁,而没有往更深处去揭示。这可以看作诗人写诗“淡”的地方。孟浩然作诗,原是“遇思入咏”,不习惯于攻苦着力的。然而,这样淡一点着笔,对于这首诗却是有好处的。一方面,对于他的老朋友,只要点到这个地步,朋友自会了解。另一方面,如果把那种求仕失败的心情,说得过于刻露,反而会带来尘俗乃至寒伧的气息,破坏诗所给人的清远的印象。
除了感情的表达值得读者注意以外,诗人在用笔上也有轻而淡的一面。全诗读起来只有开头两句“山暝听猿愁,沧江急夜流”中的“愁”、“急”二字给读者以经营锤炼的感觉,其余即不见有这样的痕迹。特别是后半抒情,更像是脱口而出,跟朋友谈心。但即使是开头的经营,也不是追求强刺激,而是为了让后面发展得更自然一些,减少文字上的用力。因为这首诗,根据诗题“宿桐庐江寄广陵旧游”,写不好可能使上下分离,前面是“宿”,下面是“寄”,前后容易失去自然的过渡和联系。而如果在开头不顾及后面,单靠后面来弥补这种联系,会分外显得吃力。头一句着一个“愁”字,便为下面作了张本。第二句写沧江夜流,着一“急”字,就暗含“客心悲未央”的感情,并给传泪到扬州的想法提供了根据。同时,从环境写起,写到第四句,出现了“月照一孤舟”,这舟上作客的诗人所面临的环境既然是那样孤寂和清峭,从而生出“建德非吾土,维扬忆旧游”的想法便非常自然了。因此,可以说这首诗后面用笔的轻和淡,跟开头稍稍用了一点力气,是有关系的。没有开头这点代价,后面说不定就要失去浑成和自然。
全诗前四句描绘了一幅月夜行舟图:猿声在夜中传来江流滔滔不断,树叶萧萧而下,极写景色的寥落凄寂,同作者凄凄惶惶的心情互为衬映。后四句借景生情,怀念友人,情景融合得很自然。月夜宿孤舟,心中愁闷,自然而生怀友之情,因而热泪横流。该诗写宿桐庐江的夜间景色的旅途的孤寂情怀,将忆旧与乡思寄给朋友,运用情景交融的手法,更加突出作者对旧友的思念和失意后的愤激孤苦。
落景余清辉,轻桡弄溪渚。
落日散发着它剩余的光线,轻摇木桨在若耶溪中划船。
泓澄爱水物,临泛何容与。
碧水清清水中的生物多可爱,清溪泛舟是怎样的从容悠闲。
白首垂钓翁,新妆浣纱女。
白头老翁端坐于岸边垂钓,新妆的少女临水清洗衣衫。
相看似相识,脉脉不得语。
彼此对望着好像曾经相识,却只能脉脉相视无缘攀谈。
落景余清辉,轻桡(ráo)弄溪渚(zhǔ)。
落景:落日的光辉。桡:船桨。渚:水中的小岛。
泓澄爱水物,临泛何容与。
泓澄:水深澄澈。容与:从容移动,徘徊动荡。
白首垂钓翁,新妆浣纱女。
相看似相识,脉(mò)脉不得语。
脉脉:互相凝视。
诗一落笔,就描绘出了一幅落日余辉中,渔舟唱晚、轻棹击水的耶溪夕照图:“落景余清辉,轻桡弄溪渚”。诗人开始就描绘江南独有的景色:溪水上一只小舟漂浮,舟人轻轻摆动着船桨,在落日余辉中自由自在地欣赏着大自然的美景。一片斜阳照到水面,浮现出烟雨空濛的景象,水面上一层一层的细浪,受了残阳的反照,一时光辉起来,那夕阳金色的浅光,映着洲渚的小草、两岸的绿野,镶出西边天际的一抹绛红、深紫。
“澄明爱水物,临泛何容与”是写诗人临水泛舟看到在明净如镜的溪水中,观赏游鱼追逐嬉戏,三五成群,在水草和细石下钻进钻出。
耶溪的水色山光,使诗人乐而忘返,而江南的风土人情、岸边的渔村竹寨,更使诗人如入桃源仙境。“白首垂钓翁,新妆浣纱女”两句,概括地表现了江南生活的恬静安谧。蓑衣箬笠的老翁,在夕阳中垂钓却悠然自得;梳妆整齐、淡雅的村姑少女,在传说中曾是西施浣的耶溪水边洗衣、谈笑,欢声笑语更衬托出山村的幽静安宁。
结尾“相看似相识,脉脉不得语。”是诗人情感的自然流露。这恬静和乐的山村,与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非常相似,又与诗人孟浩然失意后的隐逸心情和谐一致。因此,这“似相识”确是诗人的思绪所念,是情之所至,而与那垂钓翁、浣纱女陌路相逢,素不相识,虽则情感相通,却只能脉脉相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