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连娟以修嫭兮,命樔绝而不长。饰新官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郁其芜秽兮,隐处幽而怀伤。释舆马于山椒兮,奄修夜之不阳。秋气憯以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神茕茕以遥思兮,精浮游而出畺。托沈阴以圹久兮,惜蕃华之未央。念穷极之不还兮,惟幼眇之相羊。函荾荴以俟风兮,芳杂袭以弥章。的容与以猗靡兮,缥飘姚虖愈庄。燕淫衍而抚楹兮,连流视而娥扬。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欢接狎以离别兮,宵寤梦之芒芒。忽迁化而不反兮,魄放逸以飞扬。何灵魄之纷纷兮,哀裴回以踌躇。势路日以远兮,遂荒忽而辞去。超兮西征,屑兮不见。寖淫敞,寂兮无音。思若流波,怛兮在心。
你的姿容纤弱而美好啊,可叹性命短暂不长久,装饰了新宫久久期待着你啊,你却消失了身影不再回归故乡。荒草丛生一片凄凉景象啊,你身处幽暗之地令我神伤,把车马停在陵墓旁啊,长夜漫漫何时天明?秋气寒凉令我心中惨痛啊,那可人的桂枝玉陨香销,我的灵魂孤独地思恋着远方的你啊,精神脱离躯体四方漫游。长期寄情于地下的你啊,痛惜你花容如繁华早逝,天的尽头大概并不遥远啊,我想念你那翩翩徜徉的身姿。花蕊绽放等待着春风啊,沁人的芬芳愈加浓郁,明亮的面容婉顺安详啊,飘摇于风中却更加端庄。燕儿飞去飞来栖止于楹梁啊,你美目流盼娥眉轻扬。我如有所感心中追寻着你啊,你却将红颜深深地掩藏。相会欢愉亲热又终于分离啊,我深夜从梦中惊醒心下茫然,你忽然逝去再也不回转啊,魂魄放任无拘自在逍遥。思绪飘渺无定啊,你徘徊驻足我心哀戚,道路越来越远啊,恍惚中你飘然离去。如同红日西坠,霎时不见了踪迹。一切渐渐朦胧起来,静悄悄地再也没有了声音我对你的思念如流水不绝,心裹永远凄怆伤怀。
乱曰:佳侠函光,陨朱荣兮。嫉妒闟茸,将安程兮。方时隆盛,年夭伤兮。弟子增欷,洿沫怅兮。悲愁於邑,喧不可止兮。向不虚应,亦云己兮。嫶妍太息,叹稚子兮。懰栗不言,倚所恃兮。仁者不誓,岂约亲兮?既往不来,申以信兮。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兮。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
结语说:佳丽光彩照人,却如鲜花般凋零;那些嫉妒卑贱之辈,如何能与你相匹敌!正当鼎盛年华,却夭折而亡,兄弟小儿哭个不休,涕泪交流。悲愁郁结于中,哀声不绝于耳。我们的哀痛你无法知晓,真令人无可奈何。可叹你忧伤瘦损,又哀怜年幼的小儿,你哀怆不语,心中定是有所希冀。仁者不必发誓,难道对待亲戚还要誓言。你虽从此一去不复返,我还是要表白自己的诚意。你远离光明的人世,前往昏暗的阴间,降临到了新宫,不再去往日的庭院。可悲啊可叹,我终日想念着你的魂灵!
美连娟以修嫭(hù)兮,命樔(jiǎo)绝而不长。饰新官以延贮(zhù)兮,泯不归乎故乡。惨郁(yù)郁其芜秽(huì)兮,隐处幽而怀伤。释舆(yú)马于山椒兮,奄(yǎn)修夜之不阳。秋气憯(yíng)以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神茕(qióng)茕以遥思兮,精浮游而出畺(jiāng)。托沈阴以圹久兮,惜蕃(蕃fán)华之未央。念穷极之不还兮,惟幼眇(miǎo)之相羊。函荾(suī)荴(fū)以俟风兮,芳杂袭以弥章。的容与以猗(yī)靡(mí)兮,缥飘姚虖(hū)愈庄。燕淫衍(yǎn)而抚楹(yíng)兮,连流视而娥扬。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欢接狎(xiá)以离别兮,宵(xiāo)寤(wù)梦之芒芒。忽迁化而不反兮,魄放逸以飞扬。何灵魄之纷纷兮,哀裴回以踌(chóu)躇(chú)。势路日以远兮,遂荒忽而辞去。超兮西征,屑(xiè)兮不见。寖(jìn)淫(yín)敞(chǎng),寂兮无音。思若流波,怛(dá)兮在心。
连娟:纤弱貌。嫭:美貌。樔绝:绝灭。饰新官:装饰新宫殿。延贮:引颈期待。泯:灭。芜秽:荒芜,谓田地不整治而杂草丛生。山椒:指山陵。奄:有停留的意思。阳:指天明亮。惨:万分悲怜,凄惨。茕茕:忧思的样子,孤独无依的样子。畺:古同“疆”。沈阴:这里指在地下。圹:同“旷”。未央:意即未半。穷极:谓天之尽头。幼眇:即窈窕,美好貌。相羊:犹言徘徊。荾:花蕊。荴:散布。杂袭:相杂而累积。的:的确。容与:娴雅自得的样子。虖:同“乎”。燕:同“宴”。淫衍:放纵而奢靡。娥扬:娥眉扬动。激感:感动,打动。狎:亲近。寤:睡醒。迁化:变化。裴回:同“徘徊”。荒忽:同“恍惚”,隐约而不可辨识。西征:太阳西下。屑:倏忽之间。寖淫:逐渐。敞,通“惝”。怛:哀悼。
乱曰:佳侠函光,陨朱荣兮。嫉妒闟(xì)茸,将安程兮。方时隆盛,年夭伤兮。弟子增欷(xī),洿(wū)沫怅兮。悲愁於(wū)邑(yì),喧(xuān)不可止兮。向不虚应,亦云己兮。嫶(qiáo)妍(yán)太息,叹稚子兮。懰(liú)栗(lì)不言,倚所恃(shì)兮。仁者不誓,岂约亲兮?既往不来,申以信兮。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不新宫,不复故庭兮。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
乱:通常指辞赋篇末总括全篇旨意的一段文字。佳侠:佳丽。函:包藏。闟茸:指地位及品性卑贱者。欷:抽泣之声。洿沫:泪流满面。於邑:哽咽。向:通“响”。嫶妍:憔悴,忧伤消瘦。懰栗:悲伤,忧伤。“仁者”二句:形容仁者为亲施加恩惠,义无反顾。昭昭:光明,指阳间。冥冥:昏暗,指阴间。
汉武帝是西汉唯一一位有辞赋作品传世的皇帝。据《汉书·艺文志》载:“上所自造赋二篇。”颜师古注云:“武帝也。”这二篇赋中的一篇应是《汉书·外戚传》载录的《李夫人赋》,而另一篇赋则未知何指。由《汉书·艺文志》之著录,印证汉武帝的今存作品,不难发现汉武帝不仅好辞赋,而且还亲制辞赋。他的《李夫人赋》是中国文学史上悼亡赋的开山鼻祖。
赋分正文与乱辞两部分。正文主要通过幻想与追忆,抒发对亡妃李夫人的绵绵伤痛。赋的开头四句:“美连娟以修嫣兮,命樔绝而不长。饰新宫以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新宫可筑,而美好生命逝去就再也不能回来。这与“露唏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薤露》)的对生命易逝的悲痛无奈有异曲同工之妙,表明武帝在哀悼李夫人的同时,对生命的短暂进行了深沉思考。接下来的“惨郁郁其芜秽兮,隐处幽而怀伤”两句,是对李夫人身处墓中凄惨境况的想象。在此,武帝不写自己如何伤怀李夫人的早逝,而是写李夫人的亡魂在墓室中为思念自己而心伤,这种进一层的写法,想象大胆奇特,倍加抒发了武帝的无尽哀伤。而“秋气憯以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以眼前秋景抒心中哀情,再次传达出对爱妃早逝的伤痛。在这种伤悼的心理引导下,作者想象其灵魂脱离肉体,去寻找李夫人的踪迹,见到了“函荾荴以俟风兮,芳杂袭以弥章。的容与以猗靡兮,缥飘姚虖愈庄”的李夫人。如此神奇想象,如梦似幻,足见汉武帝对李夫人思念之刻骨铭心。
接下来的“燕淫衍而抚楹兮,连流视而娥扬,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驩接狎以离别兮,宵寤梦之芒芒”,由冥冥想象,转入对往日欢乐生活的追忆;由对往日的追忆,又回到眼前似梦非梦的幻境中。在此番幻境中,李夫人的身影是“忽迁化而不反”,或“哀裴回以踌躇”。以李夫人灵魂的不忍离去来表达作者对夫人灵魂归来的强烈期盼。然人死不能复生,武帝最终在李夫人灵魂“荒忽而辞去”、“屑兮不见”的幻境中,再次回到眼前阴阳相隔的残酷现实,“思若流波,怛兮在心”,无限伤痛,如流水连绵不绝。
乱辞再次抒写了对李夫人早逝的无限悲痛,表示将不负其临终所托,体现了武帝对李夫人的一片深情。乱辞中从“弟子增欷”到“倚所恃兮”一段,描写了伤悼李夫人的凄恻场景,极其感人。这一段对李夫人兄弟和稚子伤悼李夫人的哀恸场景进行描写,极富人情味。从中不难发现汉武帝虽为一代雄主,亦有普通人真挚感情的一面。
《李夫人赋》在汉武帝时期甚至整个汉代,都是颇具特色的重要抒情赋作,其文学史意义不容忽视。
其一,《李夫人赋》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篇悼亡赋,在辞赋题材方面具有开拓意义。今存武帝之前的悼亡文学,有《诗经》的《邶风·绿衣》和《唐风·葛生》,但皆以诗歌形式出现。而文学史上的第一篇悼亡赋,则非《李夫人赋》莫属。马积高认为此赋乱辞一段“写得颇亲切,为后世悼亡之作所祖”。其实,《李夫人赋》不仅仅在写作手法上“为后世悼亡之作所祖”,更在悼亡赋题材上有开拓之功。汉武帝《李夫人赋》之后,悼亡赋继作不断。如曹丕《悼天赋》、曹植《思子赋》、王粲《伤天赋》《思友赋》、曹髦《伤魂赋》、潘岳《悼亡赋》、南朝宋武帝刘裕《拟汉武帝李夫人赋》、江淹《伤爱子赋》《伤友人赋》、宋人李处权《悼亡赋》等,皆属此类。众多悼亡赋作的出现,使悼亡成了中国古代辞赋的一大重要题材。
其二,《李夫人赋》的艺术手法为后世悼亡文学提供了借鉴。一是《李夫人赋》以“桂枝落而销亡”比喻李夫人之死,这一手法为后世悼亡诗赋所因袭。如,潘岳《悼亡赋》“含芬华之芳烈,翩零落而从风”、刘裕《拟汉武帝李夫人赋》“念桂枝之秋霣,惜瑶华之春翦”、梁简文帝《伤美人诗》“香烧日有歇,花落无还时”、阴铿《和樊晋陵伤妾诗》“画梁朝日尽,芳树落花辞”、李处权《悼亡赋》“信尤物之易毁兮,审奇花之早落”,等等,这些都是以花落喻妻、妾的死亡,是对《李夫人赋》中以“桂枝落”喻李夫人死的承袭。二是《李夫人赋》以幻觉抒哀情,将心理幻境与眼前实景相结合的艺术手法,为后世悼亡诗赋所继承。在《李夫人赋》之前,《邶风·绿衣》悼亡,主要通过睹物伤人,表现作者哀思;《唐风·葛生》悼亡,在睹物伤人的同时,对亡人坟茔的凄惨景象进行描写,以抒写作者“予美亡此,谁与独处”的悲伤。而《李夫人赋》悼亡,则充分利用辞赋长于铺陈的优势,展现了汉武帝伤悼李夫人时产生的种种幻境,以此表达心中的无尽感伤。在描写心理幻境的同时,《李夫人赋》还在乱辞中描写了伤悼李夫人的眼前实景,进一步写出了对亡妃的无限悲思。这虚实相间的抒情方式,使全赋在哀伤百转的同时,充满着神奇和迷幻。《李夫人赋》的这一艺术独创,为后世同类题材文学所接受。如潘岳《悼亡赋》:“神飘忽而不反,形安得而久安?袭时服于遗质,表铅华于余颜。……延尔族兮临后庭,人空室兮望灵座,帷飘飘兮灯荧荧。灯荧荧兮如故,帷飘飘兮若存,物未改兮人已化,馈生尘兮酒停樽”,想象亡妻灵魂的飘忽不返及其妆扮,并将这一心理幻境与“空室”、“人已化”的眼前实境结合起来,表达了不尽悼念之情。又如江总《奉和东宫经故妃旧殿诗》“犹忆窥窗处,还如解佩时。苔生无意早,燕入有言迟。若令归就月,照见不须疑”,李处权《悼亡赋》“悄空闺之岑寂兮,想音容于冥漠。……把怀平生之好合兮,竟缱绻而难舍。觊魂梦之可接兮,睇长松于广野。虽涸流以濡翰兮,浩予悲之莫写”,都是将眼前实景与心理幻境结合起来抒写对亡人的思念。这些,都可以看出《李夫人赋》对后世悼亡诗赋艺术手法的深远影响。
其三,《李夫人赋》是汉代抒情赋作的先导。在《李夫人赋》之前,骚体辞赋已成为汉人抒情的主要文体,但大多是在代屈原立言之际表达个人的不遇情怀。如贾谊的《吊屈原赋》《惜逝》、严忌的《哀时命》等,情感虽挚,但终隔一层。而《李夫人赋》虽为骚体,但直抒作者在李夫人死后的内心感受,这种抒情手法不仅较借代古人立言来抒情要自然亲切得多,而且开启了汉代抒情赋作的先河。这种情感的直接抒发,是对《诗经》“情动于中而形于言”(《毛诗序》)精神的继承,也是对屈骚“发愤以抒情”传统的弘扬。《李夫人赋》之后,虽代屈原立言的拟骚赋仍有继作,但抒情赋作至东汉已逐渐蔚为大观,特别是汉末魏晋的伤悼赋,基本上都是直抒胸臆的赋作,这是《李夫人赋》导夫先路的结果。
其四,《李夫人赋》为魏晋时代人生命意识的普遍觉醒开了先河。汉武帝《李夫人赋》在沉痛伤悼李夫人的同时,体现出对生命易逝的思考。这与汉武帝的世界观变化有关,据《史记·封禅书》和《汉书》之《武帝纪》《郊祀志》等记载,元狩五年(公元前118年)汉武帝得了一场大病之后,深感到生命的脆弱,从此逐渐沉迷于神仙。这种变化同样体现在他的《秋风辞》和《李夫人歌》中。在这里,对功业的孜孜以求已荡然无存,代之而起的是对生命的思索与追问、对生命存在的珍视与爱恋。汉武帝的这类作品,与同时代出现的《战城南》、乌孙公主的《悲愁歌》等作品一道,透露出汉代文学创作的嬗变:从一味地歌功颂德、润色鸿业的主题逐步转向抒写真情、思考生命的主题。这种看似转向颓唐的文学风尚变化,实际上体现了西汉人个体生命意识的逐渐觉醒,为魏晋时代人生命意识的普遍觉醒开了先河,其意义之重大,值得后人在研究西汉文学时给予充分重视。
当昔襄阳雄盛时,山公常醉习家池。
当年襄阳雄盛时期,镇守襄阳的山间经常在习家池醉饮。
池边钓女日相随,妆成照影竟来窥。
相随而来的钓女,来到池边,竞相窥视她们自己妆扮过的映在池中的倩影。
澄波澹澹芙蓉发,绿岸参参杨柳垂。
清波荡漾荷花盛开,依依垂柳映绿了水岸。
一朝物变人亦非,四面荒凉人住稀。
往日的繁华已经消逝,人物也不似当年,四望习池已变得一派荒凉,人迹稀少。
意气豪华何处在,空余草露湿罗衣。
往日意气风发豪华风流的一代人物都不见了,只有荒草露水沾湿着游人的衣服。
此地朝来饯行者,翻向此中牧征马。
此处虽然萧条了,但是一大早就来此为送别饯行的,并在这里放牧将要远行的马匹。
征马分飞日渐斜,见此空为人所嗟。
一直到红日渐斜,远行人才上马而去,此情此景见之无不令人感叹此地的荒凉。
殷勤为访桃源路,予亦归来松子家。
诚恳而来是为寻找通向世外桃源之路,既然如此,只好归去,做一个赤松仙子隐逸罢了。
当昔襄阳雄盛时,山公常醉习家池。
池边钓女日相随,妆成照影竟来窥。
澄波澹澹芙蓉发,绿岸参参杨柳垂。
澹澹:水波摇荡的样子。参参:草木茂盛;细长的样子。
一朝物变人亦非,四面荒凉人住稀。
意气豪华何处在,空余草露湿罗衣。
此地朝来饯行者,翻向此中牧征马。
征马分飞日渐斜,见此空为人所嗟。
殷勤为访桃源路,予亦归来松子家。
松子:赤松子。古代神话中的仙人,相传神农时为一说为帝喾之师,后为道教所信奉。《史记·留侯世家》:“愿弃人间事,欲从赤松子游耳。”“松子家”,指学仙求道雨师。的隐逸者之家,即孟浩然的隐居处。
此诗写了习家池往日的绮丽繁华,与眼前的空寂冷落,形成鲜明的对照,其实是浩然心中的理想和眼前的现实之间的矛盾写意。此诗当作于他的晚年,诗中也可见浩然仕途彻底无望之后,真正归隐的决绝之心。同时从诗中也为读者流露了如下信息:晋代的襄阳其雄盛和繁华是胜于盛唐之初的;另外就习家池而言其荒凉和破败,远非近代之事,而是唐已如斯了。
去年别我向何处,有人传道游江东。
去年我们相别,有人传话说您游江东去了。
谓言挂席度沧海,却来应是无长风。
又说您挂帆东海,直渡沧溟,一路上平安无事,风平浪静。
去年别我向何处,有人传道游江东。
江东:长江流至芜湖,呈南北走向,江以东为辽东,即今安徽、江苏南部和浙江北部地区。
谓言挂席度沧(cāng)海,却来应是无长风。
挂席:挂风帆。沧海:此指东海。却来:返回之意。
“去年别我向何处,有人传道游江东”运用铺叙手法,讲述诗人与久别重逢的友人狄博通的亲切慰问,突显出朋友之间的深厚情谊。“别我向何处”、“传道游江东”为李问狄答,增加了诗人与朋友间的相思离别之苦。诗词新颖别致、平淡无奇,又给人以信增亲切之感,似是客套之话而实为肺腑之言。
“谓言挂席度沧海,却来应是无长风”紧扣上文,拉近朋友之间的距离,字里间处处充溢着诗人对友人狄博通的关爱之情,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抒写了诗人对友人狄博通的深切怀念和重逢的喜悦之情。“度沧海”能表达李白凌云之志,“长风”,则形容在大浪袭来时的情景,飘逸洒脱,无拘无束,豪情万丈。诗人运用“长风破浪”的意象来表达自己高远的志向,这恰恰是突显出诗人所追求的人生气质。比如:“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宣州谢朓楼饯别校书叔云》);“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行路难》)。
全诗四句二十八字,廖廖数句就刻画出诗人与久别重逢友人狄博通的深厚友情,深深地印在了读者的心上,足见李白清新脱俗的诗风。此诗语言通俗易懂、言简意赅、信口成章,借用“挂席”、“度”、“沧海”、“长风”等有巨大气势的事物和表现大起大落的动词,使得诗意具有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气势,生动诙谐地描写了友人狄博通“挂席度沧海”、“游江东”的形象,亦似是喻已,侧面衬托出诗人不满足于“孤臣孽子”的现状,向往着“直挂云帆济沧海”的凌云壮志、冲天豪情,表达了诗人刚正不阿的高尚品格,想再次摆脱了歧路彷徨的苦闷,唱出了充满信心与展望的强音。
此诗字里间处处充溢着诗人崇高的理想和远大的抱负,体现了李白与友人狄博通之间相互关心的真挚友谊,抒写出诗人见到从江东归来的好友狄博通的欣喜心情。
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
往昔我们在长安醉眠花柳,与王公贵胄们同杯喝酒。
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
豪士面前,气岸凛然,什么时候风流肯落他人之后。
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
当时夫子正青春,我也当少年之时,在章华台走马挥金鞭。
文章献纳麒麟殿,歌舞淹留玳瑁筵。
在麒麟殿献纳文章,听歌看舞淹留在豪华﹑珍贵的玳瑁宴席。
与君自谓长如此,宁知草动风尘起。
原以为咱们就这样长久过下去了,那知道草动风尘起,那安禄山小子反了。
函谷忽惊胡马来,秦宫桃李向明开。
函谷关忽报胡马杀来,皇上身边的人一个个得以提拔,如同秦宫向阳的桃李开得格外绚丽。
我愁远谪夜郎去,何日金鸡放赦回?
我现在却远谪到夜郎去,愁死我了,何日朝廷金鸡大赦,让我回来?
昔在长安醉花柳,五侯七贵同杯酒。
五侯:《汉书·元后传》:河平二年,上悉封舅谭为平阿侯,商成都侯,立红阳侯,根曲阳侯,逢时高平侯,五人同日封,故世谓之五侯。七贵:潘岳《西征赋》:窥七贵于汉庭。李善注七姓谓吕、霍、上官、赵、丁、傅、王也。唐人多以汉暗喻本朝之事,故五侯七贵借指当时与李白结交的达官显贵。
气岸遥凌豪士前,风流肯落他人后?
气岸:犹意气。
夫子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biān)。
章台:汉时长安城有章台街,是当时长安妓院集中之处,后人以章台代指妓院赌场等场所。
文章献纳麒(qí)麟(lín)殿,歌舞淹留玳(dài)瑁(mào)筵(yán)。
麒麟殿:汉代宫殿名。淹留:停留。淹,滞留。玳瑁筵:筵,席也。玳瑁筵为诗中常用语,盖华靡之席,黑白交织,有似玳瑁纹,故云。
与君自谓长如此,宁知草动风尘起。
函谷忽惊胡马来,秦宫桃李向明开。
我愁远谪(zhé)夜郎去,何日金鸡放赦(shè)回?
金鸡放赦:金鸡,古代颁布赦诏时所用的仪仗。后用作大赦之典。
前面八句描绘了诗人春风得意时的生活景象。开头两句写诗人醉眠花柳,与当朝权贵们开怀畅饮。显示出诗人当时的生活之奢华。后面四句则表现出诗人当时的心态。那时候,诗人风华正茂,豪气干云。手握金鞭,走马章台,流连琼筵,出入宫掖,睥睨权豪。花红酒绿时纵情喝酒,歌舞声中尽情享受。随后两句凸显出皇帝对诗人的宠信,诗人能够在宫殿中为皇帝呈献文章,在酒席上流连忘返。表现出诗人在朝廷上的地位之高。
中间两句是转折句,起承上启下的作用。诗人原本以为这种同赴侯门、走马章台、献赋金宫、醉卧酒筵的得意生活会永远持续下去,谁知好景不长,平地风雷,安史之乱爆发了。“函谷忽惊胡马来”,即指安史叛军攻陷潼关,占领东西两京。一个“忽”字表现出这次战乱的出乎意料,忽然之间,平静的生活就这样被打乱了,诗人再也无法过以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了。
最后四句是对诗人战乱爆发后的生活的描述。敌人已经占领函谷关了,许多昔日同僚因兵兴之际,被朝廷越次擢用,好像桃花李花在阳光下盛开。此句或为诗人对当朝统治者的谴责,诗人眼见国家罹难,生民涂炭,欲为国效力而不可得,故而生发哀怨之情。最终诗人独自远谪夜郎,漂泊天涯。只能期待能够等到朝廷大赦天下的时候,使诗人能够有机会重新回归朝廷,为国家尽一份力。最后两句含蓄的表达了诗人希望辛判官能够施以援手,使诗人能够早日回归的心情。
此诗回忆昔日在长安的得意生活,对长流夜郎充满哀怨之情,通过今昔对比,写出他此时此刻企盼赦还的心情。诗中今昔处境的强烈对比,自然有博取辛判官同情之心,也暗含有期待援引之意。由于李白此诗直露肺腑,对当年得意生活颇有炫耀之意,不无庸俗之态,所以历来不少读者认为它非李白所作,即使肯定其豪迈气象,也显得极为勉强。不过穷苦潦倒之时,落魄失意之后,人们都不免会对当年春风得意的生活充满眷念,尤其在一个陷入困境、进人晚年依靠回忆来支撑自己的的诗人身上,这种眷念更会牢牢地占据他的心灵。
诗中使读者看到了诗人凡俗的一面,对失去繁华与功名的痛苦。只是诗人凡俗的这一面并没有主导诗人的精神生活。在更多的痛苦与不称意中,诗人是将自己的精神放飞在大自然中,放飞在睥睨一切的狂放与飘逸中。
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
我来这里终究是为了什么事?一直闲居在沙丘城内。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沙丘城边有一颗苍老古树,在秋风中日夜发出瑟瑟之声。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
鲁地酒薄无心痛饮酣醉,无意欣赏,歌声也只能徒有其情。
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
我对你的思念之情正如这一川浩荡的汶水,紧紧追随着你一同南去。
我来竟何事,高卧沙丘城。
沙丘:指唐代兖州治城瑕丘。来:将来,引申为某一时间以后,这里意指自从你走了以后。竟:究竟,终究。高卧:高枕而卧,这里指闲居。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
夕:傍晚,日落的时候。连:连续不断。秋声:秋风吹动草木之声。
鲁酒不可醉,齐歌空复情。
“鲁酒”两句:古来有鲁国酒薄之称。鲁、齐:均指山东一带。空复情:徒有情意。
思君若汶(wèn)水,浩荡寄南征。
汶水:鲁地河流名,河的正流今称大汶河。浩荡:广阔、浩大的样子。南征:南行,指代往南而去的杜甫。一说南征指南流之水。
这首诗是李白寓居沙丘怀念诗友杜甫时所作。此诗以景带出思念之情,言辞朴素无华,率性写出,或行,或卧,或所见,或所感,絮絮叨叨皆入诗来,写得情深意长,凄怆感人,深刻地表现了两位伟大诗人的真挚友谊。全诗流畅自然,而又含蓄蕴藉;感情极苦,而又不失豪放本色。
诗人一开始用很多的笔墨写他自己的生活,住处的周围环境,以及他自己的心情。诗的前六句没有一个“思”字,也没有一个“君”字,给读者以山回路转、莫知所至的感受,直到诗的结尾才豁然开朗,说出“思君”二字。诗中无一句不是写“思君”之情,而且是一联强似一联,以至最后不能不直抒其情。前六句的烟云,都成了后二句的烘托。这样的构思,既能从各个角度,用各种感受,为诗的主旨蓄势,同时也赋予那些日常生活的事情以浓郁的诗味。
首句“我来竟何事?”这是诗人自问,其中颇有几分难言的恼恨和自责的意味。这会引起读者的关注,并造成悬念。“高卧沙丘城”,高卧,实际上就是指诗人闲居乏味的生活。这句话一方面描写了眼下的生活,一方面也回应了提出上述问题的原因。诗人不来沙丘“高卧”,原因就在于怀念杜甫这位友人。这凌空而来的开头,正是把诗人那种友爱欢快的生活消失之后的复杂、苦闷的感情,以一种突发的方式迸发出来了。
“城边有古树,日夕连秋声”。眼前的沙丘城对于诗人来说,像是别无所见,别无所闻,只有城边的老树,在秋风中日夜发出瑟瑟之声。“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这萧瑟的秋风,凄寂的气氛,更令诗人思念友人,追忆往事,更叫诗人愁思难解。“别离有相思,瑶瑟与金樽。”然而,此时此地,此情此景,非比寻常,酒也不能消愁,歌也无法忘忧。鲁、齐,是指当时诗人所在的山东。“不可醉”,即没有那个兴趣去痛饮酣醉。“空复情”,因为诗人无意欣赏,歌声也只能徒有其情。这么翻写一笔,就大大地加重了抒情的分量,同时也就逼出下文。
汶水,发源于山东莱芜,西南流向。杜甫在鲁郡告别李白欲去长安,长安也正位于鲁地的西南。所以诗人说:“我的思君之情犹如这一川浩荡的汶水,日夜不息地紧随着你悠悠南行。”诗人寄情于流水,照应诗题,点明了主旨,那流水不息、相思不绝的意境,更造成了语尽情长的韵味。这种绵绵不绝的思情,和那种“天边看绿水,海上见青山。兴罢各分袂,何须醉别颜”的开阔洒脱的胸襟,显示了诗人感情和格调的丰富多彩。
在中国古代诗歌的发展中,古体先于律体。但是,律体的盛行对于古诗的写作也不无影响。例如李白的这首五古,全诗八句,中间四句虽然不是工整的对仗,但其中部分词语的对仗以及整个的格式,却可以见到律诗的痕迹。这种散中有对、古中有律的章法和句式,更好地抒发了诗人纯真而深沉的感情,也使得全诗具有一种自然而凝重的风格。
忆昔洛阳董糟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
回忆昔日洛阳酒商呈糟丘,为我在天津桥南头造酒楼。
黄金天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花黄金天璧买来宴饮与欢歌笑语时光,一次酣醉使我数月轻蔑王侯将相。
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
天下多少贤士豪杰与立德立言高尚之人,我只与您是心心相印成莫逆之交。
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
这种友情在山回海转前也不会为难或改变,为此献出全部心血倾泻全部情感也在所不惜。
我向淮南攀桂枝,君留洛北愁梦思。
我到淮南去隐居待仕,您留在洛阳愁苦生梦相思不已。
不忍别,还相随。
您我不忍相别,依旧相随而行。
相随迢迢访仙城,三十六曲水回萦。
相随而行迢迢万里,访问随州仙城山,那儿有三十六案溪流回环萦绕。
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
走向每一案溪流都见干万朵鲜花盛开,干条万条山望都松树耸立轻风吹拂。
银鞍金络到平地,汉东太守来相迎。
登银鞍挽金络来到平川大地,汉东太守亲来相迎。
紫阳之真人,邀我吹玉笙。
紫阳真人,邀您我吹笙作乐。
餐霞楼上动仙乐,嘈然宛似鸾凤鸣。
餐霞楼上仙乐鸣响,嘈然宛转如同凤凰啼鸣。
袖长管催欲轻举,汉东太守醉起舞。
长袖善舞管乐吹奏催人轻举起舞,汉东太守乘醉手舞足蹈跳起来。
手持锦袍覆我身,我醉横眠枕其股。
他手持锦袍披及到我身上,我酒醉枕在他的大腿上酣眠。
当筵意气凌九霄,星离雨散不终朝,分飞楚关山水遥。
意气风发上凌九霄,整天饮酒之后便又如星离似的两地分别了。您我相隔关山分手山遥水远。
余既还山寻故巢,君亦归家渡渭桥。
我回到故山寻找旧日家园,您也归家渡过了渭桥。
君家严君勇貔虎,作尹并州遏戎虏。
您家父辈勇武如狼如虎,任并州长史遏制戎虏的进犯。
五月相呼渡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
您我五月间相约穿越太行山,羊肠小道上车花催人困乏却不言苦。
行来北凉岁月深,感君贵义轻黄金。
来到北都太原之地岁月久长,为您的贵信义轻黄金深受感动。
琼杯绮食青玉案,使我醉饱无归心。
豪华之筵青玉盘上盛放琼杯美食,使我既醉且饱暂无归心。
时时出向城西曲,晋祠流水如碧玉。
时常出游来到城西弯曲之路,晋祠之旁流水长淌如同穆玉。
浮舟弄水箫鼓鸣,微波龙鳞莎草绿。
乘用划水鸣响箫鼓,微波荡漾如龙鳞闪闪万草碧绿。
兴来携妓恣经过,其若杨花似雪何!
情兴一来携歌伎带舞女来到此处,那纷纷扬扬的杨花如似雪花飘洒。
红妆欲醉宜斜日,百尺清潭写翠娥。
傍晚日斜之时红妆歌舞女个个欲醉,来到水边那百尺清潭映出她们效好的容颜。
翠娥婵娟初月辉,美人更唱舞罗衣。
初月升起辉映翠娥与婵娟,美人们换唱新曲罗衣舞动。
清风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绕行云飞。
清风徐来欢歌飞上空中,歌声嘹亮宛转绕云而飞。
此时行乐难再遇,西游因献《长杨赋》。
如此时光的世间行乐难以再遇,我又西游向朝廷献上《长杨赋》。
北阙青云不可期,东山天首还归去。
朝堂中青云直上难以期望,于是辞归回还东山。
渭桥南头一遇君,酂台之北又离群。
渭南侨头又与您相遇一面,即刻在酂台之北又相离分手。
问余别恨今多少,落花春暮争纷纷。
您问我离愁别恨今有多少,请看那暮春时节落花纷纷最为相似。
言亦不可尽,情亦不可及。
说也说不尽满怀心绪难以表述。
呼儿长跪缄此辞,寄君千里遥相忆。
呼儿伏跪封上信函结束此书,寄给您千里之外的遥遥相思与祝福。
忆昔洛阳董糟丘,为余天津桥南造酒楼。
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
海内贤豪青云客,就中与君心莫逆。
回山转海不作难,倾情倒意无所惜。
我向淮南攀桂枝,君留洛北愁梦思。
不忍别,还相随。
相随迢迢访仙城,三十六曲水回萦。
一溪初入千花明,万壑度尽松风声。
银鞍金络到平地,汉东太守来相迎。
紫阳之真人,邀我吹玉笙。
餐霞楼上动仙乐,嘈然宛似鸾凤鸣。
袖长管催欲轻举,汉东太守醉起舞。
手持锦袍覆我身,我醉横眠枕其股。
当筵意气凌九霄,星离雨散不终朝,分飞楚关山水遥。
余既还山寻故巢,君亦归家渡渭桥。
君家严君勇貔虎,作尹并州遏戎虏。
君家严君:指元参军的父亲。貔(pi)虎:猛兽。这句喻元参军的父亲是勇猛的将军。“作尹”句:并州:泛指今山西太原一带,开元十一年已改为府。尹:官名。《新唐书·百官志》:(开元)十一年,太原府亦置尹及少尹,以尹为留守,少尹为副留守,既是地方长官,同时兼管军事。遏:阻止。戎虏:强敌。
五月相呼渡太行,摧轮不道羊肠苦。
“五月”二句:这年五月李白与元参军翻越太行山到太原游玩。摧轮:曹操《苦寒行》:“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摧轮:折断车轮,喻太行山路弯曲狭窄难行。
行来北凉岁月深,感君贵义轻黄金。
北凉:似误,应作北京,唐代称太原为北京。
琼杯绮食青玉案,使我醉饱无归心。
“琼杯”句:喻酒菜和食具的精美。案:有足的托盘。
时时出向城西曲,晋祠流水如碧玉。
“时时”句:晋祠在唐太原城之西南,故云出向城西曲。
浮舟弄水箫鼓鸣,微波龙鳞莎草绿。
龙鳞:形容波纹的细碎。莎(suō):河边水草。
兴来携妓恣经过,其若杨花似雪何!
红妆欲醉宜斜日,百尺清潭写翠娥。
宜:适应。在斜日的映照下,容貌更加美丽。“百尺”句:写:画,这里作映照。翠娥:美女,这句说美人的影子照在水中。
翠娥婵娟初月辉,美人更唱舞罗衣。
蝉娟:美好的样子。初月辉:形容脸容象新月一般皎洁。更唱:轮流唱。
清风吹歌入空去,歌曲自绕行云飞。
此时行乐难再遇,西游因献《长杨赋》。
北阙青云不可期,东山白首还归去。
渭桥南头一遇君,酂台之北又离群。
问余别恨今多少,落花春暮争纷纷。
言亦不可尽,情亦不可及。
呼儿长跪缄此辞,寄君千里遥相忆。
此诗详细叙述了诗人与好友元参军的交往。乍看来,此诗不过写作者青年时代裘马轻狂的生活,至涉及纵酒挟妓、与道士交游等内容,似乎并无多少积极的思想意义。其实不然。须知它是写于作者“曳裾王门不称情”政治遭遇失意,对于社会现实与世态人情均有深入的体验之后。因此,“忆旧游”便不仅有怀旧而且有非今的意味。诗人笔下那恣意行乐的生活,是作为“使我不得开心颜”的污浊官场生活的对立面来写的;其笔下那脱略形迹的人物,又是作为上层社会虚伪与势利的对立面来写的,自有言外之意在。
诗篇的组织,以与元演的离合为经纬,共分四段。前三段依次给读者展现出许多美好的情事。
第一段从“忆昔洛阳董糟丘”到“君留洛北愁梦思”,追忆诗人在洛阳时的放诞生活及与元演的第一番聚散。这里最引人注目的是诗人鲜明的自我形象。从洛阳一酒家(“董糟丘”)说起,这个引子就是李白个性特征的表现。“为余天津桥(在洛阳西南之洛水上)南造酒楼”,是一个何等主观的夸张!在自称“酒中仙”的诗人面前,简直就没有一个配称能饮酒的人。少年李白生活豪纵,充满进取精神,饮酒是追求一种精神上的解放:“黄金白璧买歌笑,一醉累月轻王侯。”“一醉”而至于“累月”,又是一个令人惊讶、令人叫绝的夸张,在这样的人面前真正是“万户侯何足道哉!”至于他的交游,尽是“海内贤豪青云客”,而其中最称“莫逆”之交的又是谁呢?以下自然带出元参军。随即只用简短两句形容其交谊:彼此“倾情倒意”到可以为对方牺牲一切(“无所惜”)的地步,以至“回山转海”也算不得什么(“不为难”)了。既叙得峻洁,又深蕴真情笃意。刚开这样一个头,以下就说分手了,那时李白旋赴淮南(“攀桂枝”指隐居访道事,语出淮南小山《招隐士》,而元“留洛北”。不过这开头已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二段之间有两个过渡句。“不忍别”承上“君留洛北愁梦思”,写二人分手的依依不舍:“还相随”又引起下文第二番相会。有此二句上下衔接极为自然。
第二段从“相随迢迢访仙城”到“君亦归家渡渭桥”,追忆偕元演同游汉东郡即随州(州治在今湖北随县),与汉东太守及道士胡紫阳游乐情事。先写二人访仙城山,泛舟赏景,后换马陆行来到汉东。“相随”六句写风光,写行程,简洁入妙,路“迢迢”、“水回萦”、“初入”、“度尽”,使人应接不暇。然后,与远道出迎的汉东太守见面了。汉东太守的形象在此段中最生动可爱,他没有半点专城而居的官架子。他与紫阳真人固然是老朋友,对李白也是倾盖如故。这几位忘形之交在随州苦竹院──“餐霞楼”饮酒作乐,道士与诗人一同伴奏,汉东太守则起舞弄影。没有尊卑,毫无拘束,本来就洒脱的诗人举措更随便了,不但喝得烂醉,甚而忘形到“我醉横眠枕其股”了。然而太守对此则不以为忤,还脱下锦袍给他盖上。这一幕“解衣衣我”的场面写来感人肺腑。此段环境氛围描写亦妙,与道院相称。“餐霞”的楼名,如“凤鸣”的仙乐,都造成一种飘飘然非人世间的感觉。欢会如此高兴(“当筵意气凌九霄”),而分手又显得多么容易啊(“星离雨散不终朝”)。诗人与元演又作劳燕分飞,“余既还山寻故巢,君亦归家渡渭桥”,真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至此,诗情出现一个跳跃,直接进入第三段从“君家严君勇貔虎”到“歌曲自绕行云飞”,追忆诗人在并州受元演及其父亲热情款待的情况。从“五月相呼”句看,诗人是应元演的盛意邀请,离开安陆,同经太行山到太原府(并州)去的。曹操诗云:“北上太行山,艰哉何巍巍!羊肠坂诘屈,车轮为之摧。”(《苦寒行》)然而诗人兴致很高,时令也很好,所以“摧轮不道羊肠苦”。这一段写人,以元参军为主。先从其“严君”(父亲)写起,不仅引进一个陪衬人物,同时也在于显示元演将家子的身份。李白在元演那里真是惬意爽心极了:“行来北京(太原)岁月深,感君贵义轻黄金。琼杯绮食青玉案,使我醉饱无归心。”他们还时常光顾城西的名胜古迹晋祠。晋水从这儿发源,风光极美。浮舟弄水,击鼓吹箫,真是快乐。以下六句专写欣赏女伎的歌舞,“其若杨花似雪何”一句大有“行乐须及春”(《月下独酌》)之慨。玩乐直到傍晚,他们还不想归去。“斜日”的红光与歌女们的红妆醉颜相乱,特别迷人;美人的倩影倒映清清的潭水中,风光绮丽。这时新月初上,美人的面容象月色般皎洁,她们轮番歌唱、起舞;歌声悠扬,随风远去,追逐行云。这里,“黄金白璧买歌笑”已化为生动鲜明的图景,可谓尽态极妍了。
第四段从“此时行乐难再遇”到篇末。一句收束前文,然后写到长安失意时与元又一度相逢。与前三段都不同,这里没有情事的追忆,只用“渭桥南头一遇君,酂台(在谯郡)之北又离群”一笔带过,是说关中一面,元即赴谯郡,似乎是握手已违。大约那时诗人身不自由,心亦不自在吧!关于诗人在长安的境遇,也只有含蓄的两句话:“北阙青云不可期,东山白首还归去。”然而它包含多少人事感慨啊。一向旷达的诗人,竟也发出了“问余别恨今多少”的感喟,而暮春落花景象更增添了这种别恨。这种心境是“言亦不可尽,情亦不可及”,诗人只有通过怀旧(“遥相忆”)的方式来排遣了。当其“呼儿长跪缄此辞”拟以寄远时,心头该是怎样一种滋味!
此诗提到“北阙青云不可期”,是含着牢骚的。但它在写法上与《行路难》、《答王十二寒夜独酌有怀》、《赠从弟南平太守之遥》等等直抒旨意、嘻笑怒骂的长篇不同。它对现实的愤懑几乎没有正面的叙写,而对往日旧梦重温却写得恣肆快畅、笔酣墨饱。通过对故人往事的理想化、浪漫化,突出了现实的缺恨。因此它既有李白歌行通常所有的纵横奔放的优点,又兼有深沉含蓄的特点。这是此诗艺术上的优长之一。
在结构上,此诗与李白七古通常那种“纵逸”的、无法而法的作风不同,而是按实有的经历如实写出,娓娓道来,层次分明,结构严谨,写法却又极富变化,颇多淋漓兴会之笔。通篇以七言句为主,间出三、五、九字句,且偶尔出现奇数句(如“当筵意气”以下三句成一意群),于整饬中见参差,终能“神气自畅”。这是此诗艺术上另一个优长。
今朝郡斋冷,忽念山中客。
今天郡斋里很冷,忽然想起山中隐居的人。
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
你一定在涧底打柴,回来以后煮些清苦的饭菜。
欲持一瓢酒,远慰风雨夕。
想带着一瓢酒去看你,让你在风雨夜里得到些安慰。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可是秋叶落满空山,什么地方能找到你的行迹?
今朝郡(jùn)斋(zhāi)冷,忽念山中客。
郡斋:滁州刺史衙署的斋舍。山中客:指全椒县西三十里神山上的道士。
涧底束荆(jīng)薪(xīn),归来煮白石。
涧:山间流水的沟。束:捆。荆薪:杂柴。白石:指山中道士艰苦的修炼生活。
欲持一瓢(piáo)酒,远慰风雨夕。
瓢:将干的葫芦挖空,分成两瓣,叫做瓢,用来作盛酒浆的器具。风雨夕:风雨之夜。
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
空山:空寂的深山。行迹:来去的踪迹。
此诗题目叫“寄全椒山中道士”。既然是“寄”,自然会吐露对山中道士的忆念之情。但忆念只是一层,还有更深的一层,需要读者细心领略。
诗的关键在于那个“冷”字。全诗所透露的也正是在这个“冷”字上。首句既是写出郡斋气候的冷,更是写出诗人心头的冷。然后,诗人由于这两种冷而忽然想起山中的道士。山中的道士在这寒冷气候中到涧底去打柴,打柴回来却是“煮白石”。葛洪《神仙传》说有个白石先生,“尝煮白石为粮,因就白石山居。”还有道家修炼,要服食“石英”。那么“山中客”是谁就很清楚了。
道士在山中艰苦修炼,诗人怀念老友,想送一瓢酒去,好让他在这秋风冷雨之夜,得到一点友情的安慰。然而诗人进一层想,他们都是逢山住山、见水止水的人,今天也许在这块石岩边安顿,明天恐怕又迁到别一处什么洞穴安身了。何况秋天来了,满山落叶,连路也不容易找,走过的脚迹自然也给落叶掩没了,因而也不知去何处找对方。
诗虽淡淡写来,却使读者能感到诗人情感上的种种跳荡与反复。开头,是由于郡斋的冷而想到山中的道士,再想到送酒去安慰他,终于又觉得找不着他而无可奈何;而诗人自己心中的寂寞之情,也终于无从消解。
诗人在风雨之夜想起友人,想带着酒去拜访,可见两人的深厚友情。而满山落叶,恐不能相遇,只能寄诗抒情,又流露出淡淡的惆怅。全诗淡淡写来,却于平淡中见深挚,流露出诗人情感上的种种跳荡与反复。开头,是由郡斋的冷而想到山中的道士,又想到送酒去安慰他,终于又觉得找不着他们而无可奈何。而自己的寂寞之情,也就无从排解。
这首诗,看来像是一片萧疏淡远的景,启人想象的却是表面平淡而实则深挚的情。在萧疏中见出空阔,在平淡中见出深挚。这样的用笔,就使人有“一片神行”的感觉,也就是形象思维的巧妙运用。韦应物这首诗,情感和形象的配合十分自然,所谓“化工笔”,也就是这个意思。
西原驿路挂城头,客散红亭雨未收。
驿路在西原山上穿行,看起来就像挂在城头似的,那江边的送客亭,有送行人雨中依依惜别。
君去试看汾水上,白云犹似汉时秋。
李判官,你到汾水上的时候,看看那里的云光山色,可还像汉武帝那个时代那样雄伟壮丽?
西原驿(yì)路挂城头,客散红亭雨未收。
西原驿路:虢州城城外一个地方,北出黄河的驿路是由城外绕山而去。
君去试看汾(fén)水上,白云犹似汉时秋。
汾水:河流名,发源于今陕西宁武,向西南流入黄河。汉时秋:汉朝的鼎盛时期。
此诗是送行之作。当时的虢州城,大抵依山而建。西原是城外一个地方。北出黄河的驿路是由城外绕山而去的。所以诗的开头,才有“西原驿路挂城头”的话。此句骤看是写景,城堞现出了一角,远处有重重叠叠的山,驿路在山上穿行,看来就像挂在城头似的;其实又是在叙事,点出送行题目。再把这第一句和次句连起来读,还可以看到一个雨中送客的场景。除了城堞耸峙,远山一抹,驿路蜿蜒之外,江边还有送客亭;雨景中又仿佛可以看见行人上路,主人殷殷相送。纯然以写景来叙事达情,却又达到情景交融的艺术效果,这是作者在摄取、提炼、表现三方面都下了力量的最好说明。
然而,这首诗不能看作是一般的送客应酬之作,诗人在诗中倾注的思想感情,要比单纯的送别友人深广得多。就在开元盛世一去不复返这样的背景下,诗人感慨遥深地写下了这两句话:“君去试看汾水上,白云犹似汉时秋?”话里隐藏着一段典故:有一年,汉武帝刘彻到河东(今山西地区)去,祭了后土之神,又坐船在汾水上游览、饮宴,高兴起来,做了一首《秋风辞》。有“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的话。汉武帝在位五十多年,是汉朝的鼎盛时期,而唐朝从贞观到开元一百多年间,国力之盛,比起汉武帝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安史之乱一来,却突然落得如此可悲的局面,诗人自然是不能不有所感触的。恰好李判官要到晋绛去,诗人于是含蓄地向朋友提出这样的探问,很明显,隐藏在这两句话后面的,是诗人对于唐帝国衰落的深沉的叹息。一种对国家命运深切关怀的激情,在诗人胸中激荡。有了这两句,就给这首送行诗平添许多艺术光彩。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李白的诗作无人能敌,他的诗思潇洒飘逸,豪放不拘,诗风超群,不同凡俗。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
李白的诗作既有庾信诗作的清新之气,也有鲍照作品那种俊秀飘逸之风。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我在渭北独对着春日的树木,而你在江东远望那日暮薄云,天各一方,只能遥相思念。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什么时候才能一起喝酒,与你慢慢品论文章呢?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
不群:不平凡,高出于同辈。这句说明上句,思不群故诗无敌。
清新庾(yǔ)开府,俊逸鲍(bào)参军。
庾开府:指庾信。在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司徒、司空),世称庾开府。俊逸:一作“豪迈”。鲍参军:指鲍照。南朝宋时任荆州前军参军,世称鲍参军。
渭(wèi)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
渭北:渭水北岸,借指长安(今陕西西安)一带,当时杜甫在此地。江东:指今江苏省南部和浙江省北部一带,当时李白在此地。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
论文:即论诗。六朝以来,通称诗为文。细论文:一作“话斯文”。
杜甫同李白的友谊,首先是从诗歌上结成的。这首怀念李白的五律,是天宝五载(746)或六载杜甫居长安时所作,主要就是从这方面来落笔的。
“白也诗无敌,飘然思不群。”第一联是说,李白的诗作无人能敌,他那高超的才思也远远的超出一般人。
首句称赞他的诗冠绝当代。第二句是对上句的说明,是说他之所以“诗无敌”,就在于它的思想情趣,卓异不凡,因而写出的诗,出尘拔俗,无人可比。
“清新庾开府,俊逸鲍参军。”第二联是说,李白的诗作既有庾信诗作的清新之气,也有鲍照作品的那种俊逸之风。
借着赞美李白的诗像庾信那样清新,像鲍照那样俊逸。庾信、鲍照都是南北朝的著名诗人。庾信在北周官至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司马、司徒、司空),世称“庾开府”。鲍照刘宋时任荆州前军参军,世称“鲍参军”。
开头四句,一气贯注,笔力峻拔,热情洋溢,都是对李白的热烈赞美。对李白奇伟瑰丽的诗篇,杜甫在题赠或怀念李白的诗中,总是赞扬备至。从此诗坦荡真率的赞语中,也可以见出杜甫对李白诗是何等的钦仰。这不仅表了他对李白诗的无比喜爱,也体现了他们诚挚的友谊。
“渭北春天树,江东日暮云。”第三联是说,如今我在渭北独自对着春日的树木,而你在江东远望那日暮薄云,天各一方,只能遥想思念。
表面看来,第三联两句只是写了作者和李白各自所在之景。“渭北”指杜甫所在的长安一带;“江东”指李白正在漫游的江浙一带地方。“春天树”和“日暮云”都只是平实叙出,未作任何修饰描绘。分开来看,两句都很一般,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然而作者把它们组织在一联之中,却自然有了一种奇妙的紧密联系。也就是说,当作者在渭北思念江东的李白之时;而作者遥望南天,未见天边的云彩,李白翘首北国,唯见远处的树,又自然见出两人的离别之恨,好像“春树”、“暮云”,也带有深重的离情。这两句诗,牵连着双方同样的无限情思。回忆在一起时的种种美好的时光,悬揣二人分别后的情形和此时的种种情状,这当中该有多么丰富的内容。这两句,看似平淡,实则每个字都千锤百炼;语言非常朴素,含蕴却极丰富,是历来传诵的名句。
“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末联是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同桌饮酒, 再次仔细探讨我们的诗作呢?
上面将离情写得极深极浓,这就自然引出了末联的热切希望: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欢聚,像过去那样,把酒论诗,这是作者最难忘怀、最为向往的事,以此作结,正与诗的开头呼应。言“重与”,是说过去曾经如此,这就使眼前不得再次会晤的怅恨更为悠远,加深了对友人的怀念。用“何时”作诘问语气,把希望早日重聚的愿望表达得更加强烈,使结尾余意不尽读完全诗后,作者的无限思情仍在心中回荡。
整首诗杜甫先从李白的诗歌才华写起,交代思念的缘由;而后顺理成章的抒写自己对李白的浓浓的思念之情,为此表达再次相逢论诗的愿望。层层铺垫,又环环相扣。把作者的思念之情写得深厚无比,情韵绵绵。
清代浦起龙说:“此篇纯于诗学结契上立意。”(《读杜心解》)道出了这首诗在内容和结构上的特点。全诗以赞诗起,以“论文”结,由诗转到人,由人又回到诗,转折过接,极其自然,通篇始终贯穿着一个“忆”字,把对人和对诗的倾慕怀念,结合得水乳交融。以景寓情的手法,更是出神入化,把作者的思念之情,写得深厚无比,情韵绵绵。
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
骥子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前年牙牙学语的时候。
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
就知道问家里来的客人的姓名,也能背诵我的的诗了。
世乱怜渠小,家贫仰母慈。
世道不太平可怜骥子还是个小孩子,家中贫困,全部仰仗你母亲来照应。
鹿门携不遂,雁足系难期。
未能携全家一同避难,不知道何时才能互通音信。
天地军麾满,山河战角悲。
全国到处是举着麾旗的军队,战乱不止。
傥归免相失,见日敢辞迟。
倘若我能回去跟家人相聚,那就一定要争取早日见面,决不拖延。
骥(jì)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
骥子:杜甫儿子宗武的小名,这一年刚五岁。
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
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指骥子三岁时,知道问家里来人来客的姓名,能背诵他父亲的诗。这是称赞骥子的颖悟。
世乱怜渠(qú)小,家贫仰母慈。
渠:他,指骥子。仰:依赖。
鹿门携不遂(suì),雁足系难期。
鹿门:山名,在襄阳(今属湖北)境内,汉江东岸。后成为隐居地的代称,这里意思是未能携全家一同避难。不遂:不成。雁足:此处指难以料定何时才能互通音信。
天地军麾(huī)满,山河战角悲。
军麾:军旗。形容全国各地都处于战乱之中。战角:军中号角。
傥(tǎng)归免相失,见日敢辞迟。
傥:通“倘”,如果。免相失:免于相互离散。迟:延迟。
杜甫有二子,长子名宗文,次子名宗武,宗武乳名骥子。《遣兴》这首诗怀念的对象是儿子,慈爱之情溢于全篇。
这是一首排律(俗称长律),中间四联全是对仗。全诗可分三层,“骥子好男儿,前年学语时。问知人客姓,诵得老夫诗。”前两联回忆过去,写骥子两三岁时颖悟过人,就能问知来客的姓名及能背诵杜甫的诗句;杜甫通过回忆前年牙牙学语时娇趣的憨态,极力把儿子宗武可怜可爱、天真无邪的神态表达出来,激起读者的同情,催发读者亲子之情。中间两联“世乱怜渠小,家贫仰母慈。鹿门携不遂,雁足系难期。”写骥子当前的遭遇,因逢“世乱”,居无定所,又值父亲外出,音信全无,只能仰赖母亲的爱抚,更让诗人后悔不已的是没能携带全家一起逃难,以致如今分隔两地,不知何时才能互通音信;最后两联“天地军麾满,山河战角悲。傥归免相失,见日敢辞迟。”描写上的是一副国破乱世的情景,到处都是举着军旗的军队,号角声声激起诗人心中无限悲凉,于是诗人感叹曰,如果能有举家团圆的机会,必定不敢迟慢,表达了诗人在这种国破家碎的情况下急切盼望和平及和全家团聚的急切心情。
这首诗先写过去是有深刻用意的。按作诗的时间来推算,骥子“学语时”当为公元755年,战乱还没有发生,可是谁也没有料想到就在这年的十一月安禄山发动安史之乱,战争波及广大地区,使千万个家庭流离失所。诗人先写骥子在先前的颖悟的表现,再写他在战争中的遭遇,就更能引起读者的同情。此外,从“怜渠小”“仰母慈”诸语中还能看出诗人因未能尽到自己的责任而深感内疚的心情。